落难良缘

敏玉还记得唐公子的事，她的内心不是没有不甘的。

这不甘的种子埋在她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以前在梅家的时候，没有任何机会发芽。

但既然大家都变成了女犯，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此时船体多是木质结构，油料易引火，所以厨房里一般会将油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防止因为海浪颠簸而把油泼的到处都是。

敏玉每次总是烧火，很少用到油，也记不得钱氏是将油瓶放在哪里了，便一个一个柜子地打开去找。

纷纷扰扰的念头像开了又关上的柜门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

这么做不会出事吧，秋淼那个人气性大的很，吃了这样大的亏，若是一时想不开——

不了，只是看见她衣冠不整调笑几句而已，那些船工万万没有狗胆真的做出什么事来的。

万一呢？

“这是什么？”

敏玉打开了一个柜门，她身材娇小，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看清高处吊橱里的一只茶壶。

谁会把茶壶放在这么不容易拿到的地方？她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摸了一摸，触手竟然还有些余温。

她伸长了手将茶壶够了下来，打开盖子闻了一闻。

原来是参茶啊。大约是老夫人用的，早上不是才送过去一壶吗？

呵，王府的人对老夫人可真大方。看来这是万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熬来准备什么时候给老夫人喝的吧。

还不是看在了卫氏面子上，她可真行。

敏玉将茶壶摆回了原位，又在另一个柜子里找到了油瓶——实际上这应该是一个相对细高一点的罐子。

她轻轻揭开盖子，走到了灶前。

细柴是她早就整理好了放在一边的，她小心地将油一点点洒在上面。

紧张让她忘记了害怕，敏玉仔细想了想那天烧水的时候，那些粗俗的船工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又咬了咬嘴唇，脸上也热了起来。

刚才还能勉强借着甲板上风灯照亮的这间小厨房，倏地变暗了。

刚才被遗忘的对于寂静的恐惧一下涌了上来，她有些惶恐地回头。

“这小娘们儿果然在这等着我呢！”走到门口的闵百户心下暗喜。

闵百户往厨房里走去，突然从门边让开的身形让外面的光有几缕照了进来，照亮了昏暗背景里忽然回头的少女梨花一样洁白的脸和惊惶的表情。

“小美人儿，等的急了吧！”闵百户嘿嘿低笑。

敏玉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油罐子掉在了一边，敏玉弯腰想从闵百户身侧钻过去。

只要从这个门里逃出去就可以了——

脚下一滑，是刚才倒在地上的油！敏玉还没来得及懊恼，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失控了，被高高抱起，两脚悬空无济于事地胡乱踢着。

又重重摔在了柴堆里。

“还跟爷玩欲擒故纵？留着以后慢慢玩吧，今日时间紧，还是先让爷松快松快……”

柴枝划伤了敏玉的脸，一缕小小的血线在她洁白的脸上晕开，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想让人摧毁的脆弱。

闵百户没有半分怜惜，狞笑着撕开了敏玉的衣服。

“救——”闵百户见敏玉似是后悔了，胡乱地将她撕裂的小衣上的布团成一团，堵上了她的嘴。

“呜呜呜……”因为挣扎的太剧烈，敏玉被闵百户狠狠甩了一耳光，头重重地碰到了灶台边的墙上，她一时被撞的晕头转向，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闵百户掀开了裙子急急进入。

敏玉的身体猛地绷紧，又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止不住地滚了出来。

…………

压抑的喘息、无声的哭泣，低低回荡在这个死寂的角落。

泪水、鲜血，浸透了这个没有一丝星光的丑恶的夜。

……

海风从敞开的窗里灌了进来，吹散了气味，只有地上倾倒的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菜籽油腻人的香气。

“什么味儿这是。”

“前一队的兄弟们也真是的，搜查就搜查，用得着把地方翻成这个样子嘛！”带头的侍卫看着凌乱的像是被打劫过了的厨房，小声抱怨着。

“头，这边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手下的侍卫就着手里的灯笼将厨房整个仔细翻找了一遍。

“就这边有瓶菜油打翻了。”另一个侍卫看见地上倾倒着的油瓶，面上颇有些惋惜地汇报。

“那些女人，毛手毛脚的。呵。”领头的侍卫见油瓶已经空了，连旁边的柴草也浸上了些菜油，皱了皱眉。

这样点火的时候很容易蹿火，这些女人又如此毛手毛脚，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别一个不小心把船给点了。

“你去把这些沾了油的柴扔海里去吧。”侍卫小头目示意。

侍卫依言做了，黑夜里柴枝细碎的执微微刺痛了他的面颊。灯光实在是太过昏暗，让他没有注意到柴枝上勾住的几丝女人长长的头发，柴枝上细小的血迹和几丝衣料的纤维。

“扑。”一大捆柴枝被扔进了海里。

但是……秋淼还有个好嫂子时时回护，而自己的嫂子，以前是防着养母把自己送人，现在又想把自己送给那个……

呸呸呸，敏玉把这些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油壶。

果然事情都在意料之中，即使是当时和秋淼近乎撕破脸般地吵了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后果和惩罚接踵而来。

其实本来自己和秋淼并不是真的有什么矛盾，次次挑衅只是想看到她那张目中无人的脸在面对自己的挑衅时，露出难以置信又无可奈何表情的样子。

真叫人心里舒服。

一时离开了女眷们吵吵嚷嚷的船舱，立刻被这陷落般的寂静包围的她，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有，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回去？

敏玉的脑海里闪过了钱氏的脸，她打了一个哆嗦。

刚上路的时候敏玉大着胆子跟秋淼吵了几次，这在往常的梅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但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不会因为走上了流放路就消失，反而因为秋淼身份和地位的光环消失了之后，在敏玉的心里疯长了起来。

原以为这样默默无闻在梅家安守本分，总能被明氏打发嫁去一个还说的过去的人家——她从偶尔遇见的梅家男丁的眼里，对自己的容貌有了一定的认识。

至于秋淼，她一定是有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未来了。

罢了！成事总是要冒些险的！

以前都是当面跟秋淼吵架，第一次要自己上场给她挖坑，敏玉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除了海风，四下一片寂静。

敏玉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地响。

从前在梅家的时候，秋淼是高高在上的娇小姐，说一不二的。自己是寄人篱下毫无存在感的养女——说是养女，那嫂子钱氏对自己防备的目光，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后来也明白了。

明白了之后就更怕了，心里没底，说话做事都要谨小慎微，怕哪里不小心就着了谁的道。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夜里特别的黑，也不知道是初几，视野里的天空是极深暗的苍灰色，没有一丝光亮。

这艘在岸上看起来极其富丽雄伟的大船，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无声地行驶在苍茫漆黑的海面上。四下里没有参照物，不知船是在行驶还是在这无垠的水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除了负责行船的人，其余船上的空闲着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四下无人，只有沉默的大船孤岛一样凝滞在同样静默无声的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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