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那，老夫人若是有急事，就使人去府里找我吧。”文秀想了想交待道。

“你先下去收拾些东西吧，不过也不用太多。仪公公说府里都有现成的。”林氏不放心地嘱咐一句：“就带着你的那些看病用的东西就行，省得被你婆婆看到了又要多问。”

……

“什么？卫氏走了？”明氏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八度：“去王府里做医女？”

徐氏的嘴唇发白，手开始哆嗦起来。可是秋淼不在身边，没人注意到她的反应。

“对，做医女。”林氏意味深长地重复了明氏的话，眼光扫过了明氏和徐氏。

“王府为什么要找她去，缺大夫吗？”不得不说明氏虽然在争权的时候脑子经常不清醒，但事不关己的时候，看问题还是颇能抓住重点。

“至于说做医女也好，做别的也好……”林氏几近直白：“人都已经出门了，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府。”

“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好好收一收，管好自己的嘴吧！”林氏盯着徐氏的眼睛：“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和秋淼说。”

徐氏颤抖着苍白的嘴唇，既不敢违逆林氏的意思，又实在觉得受了天大的羞辱：“老、老夫人，你是在说笑，对吧？对吧！”

说着，两行眼泪就从她已经气的通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像是在说笑吗？”林氏搭着万嬷嬷的手从炕上站了起来，面对着几乎要比她高半个头的徐氏。

“我问你，现在我们安定下来了，你打算以什么为生？”林氏并不肯放过徐氏——若是不彻底打压了徐氏不该有的念头，万一她受人蛊惑，闹到了王府门前，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你会做什么？你有什么挣钱的营生？你用什么养活秋淼，孝敬我？”

“为什么我不叫小辈们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留点脸面。”林氏冷笑一声：“可惜你从来都不明白我的苦心！”

徐氏的身子晃了晃，嘴巴嗫嚅了一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的，她是什么都不会，也完全没有想过，竟然还需要挣钱才能活下去。

这实在超出了她前几十年的生活经验。

林氏在赤裸裸地告诉徐氏，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做医女也好，送进去做妾也好，都是能养活我们一家人的。”林氏放缓了声音：“否则在这里坐吃山空，不用等多久，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再说，咱们为什么现在能住上带火炕的房子，而不是像那些真正的流民一样挤在破庙里冻死，你自己心里真的没有数吗？”

“这当然是因为王府对咱们家有所图？！”林氏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徐氏望着林氏不停开合的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我对不起溪云，我对不起溪云，对不起……”

林氏满意地看着徐氏被她的话震懵了的样子。

很好，先打上几棒子，再给个甜枣。

林氏又换了一副感同身受的语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那难道我心里就好受吗？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呀！”

“你仔细想想，难道你想秋淼就一直留在黑水格斯，今后嫁个贩夫走卒？”

徐氏一激灵。

秋淼！

林氏这是在威胁她！

她怎么能这样做！秋淼难道不是她林氏的亲孙女吗？

“老夫人，秋淼她……”

“若是卫氏能在王府站稳脚跟，这些都不是事！”林氏的眼里闪动着期冀的光：“说不定梅家还能因此早些起复呢！”

林氏早就想过，若是王府那边真的对卫氏上了心，自然就不愿看着梅家还在黑水格斯生活。

毕竟就算是纳妾，前面的夫家一家子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那还不够堵心的？

这便是林氏的另一层算盘了。

卫氏到底是梅家出来的，王府做事也不可能太没有分寸，就算是再不想看到梅家的人，到底是女眷，不可能走赶尽杀绝着一条路。

那便只剩下另一条路了。

就是出力让梅家起复，远远地回到金陵城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天各一方不相见。

本来梅家犯的也不是什么大罪，只不过是因为后党之争，官场同年师友不好卷进去罢了。

但对于别人来说很难操作的事，对于王府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对呀！徐氏还没明白，明氏倒是先明白过来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劝四弟妹！”明氏忙扶着摇摇欲坠的徐氏，将她往自己房间里带去。

林氏点点头，明氏这个时候还算识大体，殊不知明氏此刻正在心里感谢林氏为她铺好了路呢！

“做医女吗？”罗嬷嬷见明氏语焉不详，她扶进来的另一个妇人又满脸呆滞，心里直觉这事情可能还有内情。

碍于徐氏在这里，明氏只能一边解释，一边拼命地向罗嬷嬷飞着眼色。

“劳烦罗嬷嬷在府里多照应我那位侄媳妇呀！”

“行，那我一定会多多照应她的！”对于明氏提出了的要自己在王府里多对卫氏照应的要求，罗嬷嬷满口答应。

明氏当然是想罗嬷嬷早点帮文秀在王府里崭露头角，好让梅家早点被打发回金陵去。

只是罗嬷嬷和明氏到底是多年未见了，虽然感情是有的，但实在没什么默契。

罗嬷嬷倒是问清了这个卫氏就是刚在厨房门口跟自己顶嘴，害的她要去领板子的那个女人。

再加上明氏含糊其辞的表态和群蜂乱飞一样的眼色，自然就理解成了那种“照顾”，回府的路上就构思了好几个挖坑的好构思。

这些构思在领来板子打到她屁股上的时候渐渐变成了完整的套路。

而刚到府里的文秀正在小安子的带领下走向她新的住所，对于这阴差阳错的恶意，还一无所知。

秋淼还在厨房里忙——如果秋淼在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文秀收的这些东西，对于一次看病而言未免也太多了些……

……

“那你先去好好看，我过会儿就去侍疾。”徐氏开始慢慢换衣服。

文秀知道一说起要侍疾，徐氏这个衣服大概没有两刻钟说绝对不会换好的。

“那娘我先去祖母那里了。”

文秀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氏怕夜长梦多，自然要等到文秀走了之后再告诉所有人。

宗仪走后，林氏立刻就将文秀叫进了正屋。将刚才宗仪的来意原原本本告诉了文秀。

“怎么，老夫人那边有事吗？”徐氏见文秀进来就开始收拾医药箱，便疑心林氏身子又有什么不舒服。

文秀正想否认，忽然想起了林氏刚才的话，便迟疑地点了点头。

文秀想想也是，林氏现在病好了大半，身子还算硬朗，自己留在这里用处也不大。

再加上又明显已经在培养秋淼当自己的左右手，如果没有自己在府里，秋淼做事的时候就更要事事独当一面——这对秋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倒本来就没什么可隐瞒的，林氏说的坦荡，文秀自然也没有多想。

“但你也知道，你那婆婆，向来心思重，虽然你是凭本事吃饭，但她难免不多想。”林氏善解人意地给文秀出主意。

明氏和罗嬷嬷对视一眼，后者带着几分忐忑向明氏点点头，明氏带上了门走进了正厅。

“卫氏你手里拿着包裹干什么？”明氏走到正厅，正撞上了已经整理包裹的文秀。

“刚好最近天气忽然转冷，王府里得了风寒的人也多了起来。那仪公公的意思，你今日便收拾一下，住进府里去。”

“那家里这边？”文秀到底觉得太突然了一些。

“家里你就放心吧。”林氏道：“我现在身子已经大好了，又一直吃着你开的药，能有什么事儿？”

直到宗仪的身影看不见了，明氏才敢扶起一直跪着的罗嬷嬷。见她抖抖索索的又冷又怕，路都走不利索了，只好将她重新扶到西次间暖暖身子。

“大夫人，老夫人请你去正厅里，有事要向大家宣布。”明氏正想安慰一下哭丧着脸的罗嬷嬷，才刚说了一刻钟话，西次间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对！这个老不死的刚才和那个死太监在谋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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