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崖顶是深绿和松绿交织的屏障，而透过那些树冠的缝隙向下看，崖中稍微深些的地方，萦绕着浓浓的白雾。

现在看来，雾气似乎时时被扰动，但又看不见什么飞鸟在这密林间穿行。

也许是刚才下去的几个人的绳索碰到了树叶吧。

刚才乌苏已经去崖顶盘旋了一圈，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现在正安静地站在卫神医的马鞍上。

远处有鸟群的鸣叫和风掠过草叶的细碎摩擦声。

越发显得这断崖边寂静的有些不详。

“卫姐姐觉得那些传说会是真的吗？”少年见久久没有动静，便也来到了离崖边不远的地方，往放绳索的地方看了一眼。

“王爷是说那些失踪的商队和迷路的人吗？”

“对啊，我听槐角说过一些，说是很多商队在从南面进谷的时候便就此失踪了。”

“这个现在倒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看见，就是这崖中的气候必然是和草原上大不相同。你看这些树。”

文秀指着那些树冠让少年看。

“如果是气候不同，那么普通在在草原上按照草木生长来判断方向的法子必然就要失灵了。”文秀解释道“而且这里又时时生着浓雾，不太容易用看日头或者观星的方式来判断方向，那么迷失在这里倒并不难理解。”

“卫姐姐，你懂的真多。”不怎么出门的少年由衷赞叹道。

“采药的时候，经常要进这样的山谷里。”文秀抿嘴一笑：“倒并不算懂得多。”

“以前在山谷里采药的时候倒也不是没有迷路过，只不过只要做好记号朝着一个方向走，就算回不到之前进去的地方，总还是能走出来的……”

文秀正想着补充几句，免得少年以为她方向感特别好——这总让她觉得自己在骗人。

可说着说着，就突然察觉出了不对来。

“那些商队，应该不至于全部困死在这山谷里吧。”文秀面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商队并不同于一般的行人，补给物品不可谓不多……”

“那为什么没有人见到他们在别处出来过呢？”少年也忽然发现了这里的违和之处。

从来听到的传说都是有商队迷失在这里再也没有出来，但并没有人流传过“某时某地忽然出现了一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商队。”这种传说。

难道他们真的全部都死了？

“也许是马匪？”文秀忽然想起：“附近会不会有马匪盘踞，将商队洗劫了之后杀人灭口？”

“这不太可能。”少年道：“即使是洗劫了商队，商队带来的东西总是会流传到市面上的，而从大梁带来的货物本就和鞑靼大不相同，这样的货物要找到大宗买家，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总会有风声漏出。”

鞑靼这个地方和大梁的情况又不一样，大梁的秘密交易自然可以通过书信往来保持私密性。

但鞑靼根本没有几个人识字，这就造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许并不能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大草原。

但只要过了一段时间，一定会以传说的方式似真似假地流传开来。

至于为什么会失真，自然是因为口口相传的过程中难免会有错误。

所以，如果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马匪的传闻，那就可以肯定，事实上就是没有。

那么，排除了这些可能性之后，前面说到的那种最不可能的说法，反而倒最可能是真的！

“不好，危险！”少年脸色一变。

他顾不上和文秀多说，急急上前对张影说了些什么，张影忙令手下侍卫拉动绞盘。

三个绞盘中，竟然有两个依然是松的！

放下去的时候可是严令了务必不要解开身上绳索的！

张影勃然变色，挤开了一个侍卫，自己同另外几个人一起转动着还有拉力的那个绞盘。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崖顶密林的树冠间才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

张影和旁边的侍卫对视一眼，这绞盘上分明只有一个人的重量，他在跟谁说话？

煎熬的等待终于过去。

“蜘……蛛，没有头的，嘻嘻嘻嘻……”这下听的清楚了，但这绝不是一个意识清醒的侍卫该发出的声音。

张影在手上暗暗蓄力。

人被拉上来的那一刻他们还是惊呆了，眼前这人汗流浃背，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面色却并不像是真正的受热，而是在苍白中透着一丝奇异的潮红，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向上翻着，手脚似乎也在以不正常的角度扭动。

他骤然见到这么多人，忽然像受到很大惊吓一样，要转身往悬崖下跳！

张影眼疾手快，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个手刀将他防倒在了地上。

否则，乌苏虽然现在只被当着一只信鸽用，但小时候也是经过了训练的。

若是看到了猛兽，自然会发出示警。

一丝阴影掠过张影的脑海，崖中密林既然没有飞鸟出没，说明这崖中虽然看起来是生机盎然一片绿意，但其中必有些难以预料的风险。

不过下去的这三人在当侍卫之前便是黑水格斯当地猎户的子弟，对于林子里的事，他们应该能应付的来。

只可惜这林子太密，海东青体型太大施展不开。

为了稳固起见，每根绳子用了三根铁钎同时固定，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批下去的共有三人，石正和张影分别亲自检查了每人身上的两个绳索都结实地绑在了腰间，这才另旁人摇动铁钎后的绞盘，连人带绳索慢慢往断崖下放。

张影站在铁钎深入地面的地方，注意着拉力和绳索的变化，见铁钎并没有因为绳索的受力而偏移，一直有些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了些。

张影这样想着，又把目光重新回到了绞盘之上，这一眼让他发现了不同。

绞盘上的绳索已经不再是紧绷状态，这说明这几人已经下到了谷底。

这些不知名的树看起来并不像草原上会出现的品种，有些倒是像深山老林里的某种松树。

茂密的树冠将崖口遮盖的严严实实，如果这里不是禁地，应该会有不少人走到这里，误以为是平地，就想打马过去，最后就永远留在了这断崖里吧。

他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从身边的草甸投向断崖那边。

时值暮春，草原上新发的嫩草还没有完全褪去芽绿，和盛夏时浓艳的绿又有所区别，放眼望去目力所及全是柔软的长草和其间缀满的不知名的花。

早已准备好的长绳上每隔一段就系着铃铛，好让下去的人能在遇险时摇动铃铛，通知上面的人拉他们上去。

草原上没有能够固定绳索的乔木，但这并没有难倒他们。一根根铁钎被深深钉进了泥土里，很快固定在盘根错节的草根之间。

草原上除了零星可见的低矮灌木外，并没有一棵能勉强称得上高大的乔木。

而这断崖下……

生在崖上的树，树冠向着天空伸展，有些已经堪堪接近了崖顶。

既然不再担心追兵的事，为着吉王身体着想，并没有着急赶进度。只是按部就班地白天行路，晚上扎营。

第三天早晨，一行人到达了离断崖不远的一处草甸。

“派几个人下去看看。”石正做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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