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刘浩从缓慢的车流中径直走过了东外环的路口，看了看隐没在雾气中的过街天桥，浓雾带来了全城大堵车，却也给他带来了便利，最起码横穿马路带来了更大的安全性。前方就是第一起案件所在的绿化带，看着几条斑驳没有草的土地，能够看出每天横穿绿化带来往的人很多。\r

刘浩隔着草地找到了第一起案件死者所在的地方，多日的雨水冲刷已经将血迹冲刷的所剩无几，只在树干上还隐约能够看到一些斑驳的绛红色。刘浩拿起相机，对准事发地，然后将焦距拉远想要从延长线上找到一些隐秘的东西，可是雾气太浓重了，取景器中只有飘荡的雾霭，放下相机，看着面前的草地，正在考虑是否要踏入这片溶入大量血迹的土地，“喵”，一声猫叫从不远处传来，刘浩循声望去，隐约在雾气后面看到几只野猫，想起了正在啃食死者的野猫群，一阵恶心的感觉占据了刘浩的胃，城市的发展让许多人遗弃了自己的宠物，野猫野狗越来越多，以前只有夜里能见到的野猫，现在光天化日下也会大摇大摆的路上闲逛，想到这里刘浩突然定住了，野猫？如果这起案件经过精心准备，凶手没有在受害者家中杀死被害人，既然凶手有能力让被害人在死前不喊不叫，那么在被害人家中进行屠戮不是更安全更隐秘？凶手为死者选择了这里当作生命的终点，而且是在一个不是很隐秘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人发现被害人，那么凶手之前肯定来这里实地策划过，凶手肯定也看到了这些野猫，那么这些野猫会不会也在凶手的策划之中呢？凶手想要用这些猫达到什么目的？想到这里，刘浩一步踏入那片被鲜血灌溉的草地，走向浓雾深处。\r

“李警官您好。”，教导主任热情的将李鸿飞和林子杨迎入办公室，“您好何主任，今天来麻烦您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刘教授的事情。”，“哦，怎么样？案子有进展了吗？好多学生都很关心刘教授的事情。”，“还在调查中，您能跟我说说刘教授在遇害前有什么反常吗？”，“好的，请坐请坐，吴老师，帮我倒两杯茶水来。”，李鸿飞和林子杨坐在了何主任的对面，一位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女人端进来三杯热腾腾的茶水轻轻放在两人面前，另外一杯放在了何主任的面前，“何主任11点的会议需要我替您去做记录吗？”女人语气轻柔舒缓，“哦，好的，你先帮我把文件打印三份吧。”，“好的。”，女人转身出去轻轻将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屋外传来高跟鞋远去的声音。\r

刘浩立刻多方位的给这段指骨进行拍照，之后他又小心翼翼，每一脚在落下前都要仔细看看地面是否还有什么异样，一点点仔细的寻找灌木丛的其他角落，一个，两个，三个，一共有两节人的手指指骨和一根掌骨散落在这片隐没在灌木丛中草地上。刘浩忍住阵阵的恶心，依次给三节人骨多角度的拍照，凶手难道就是为了让这群野猫分吃受害者才选择了这里？刘浩内心泛起疑惑，当他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眼睛的余光隐约从灌木丛的缝隙中看到有个人影正站在灌木丛外，“什么人！”，刘浩边喊边立刻站了起来，当他探头想要看清外面的人，那人已经先一步回身跑向了浓雾里，刘浩扒开灌木往外钻，不巧此时挂在脖子上的摄像机带子竟然缠在了灌木丛上，刘浩心中焦急，手忙脚乱的把摄像机从脖子上摘下来丢在灌木丛上，可是当他奋力钻出来的时候，除了周围的浓雾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远处的听到了一声凄惨的野猫叫声，刘浩循声走了过去，看到刚才那只肥大的花猫嘴里吐着白沫四只爪子胡乱的抽搐着，渐渐的嘴里的白沫变成了血沫，花猫双眼凸出僵直不动了……。\r

“李主任在吗？”，“请进”，一声洪亮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从办公室门内穿透出来，李鸿飞轻轻推开门，“李主任您好。”，“哦，是鸿飞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鸿飞绕过屋子正中央的一个曲线形的沙发，走到了办公桌前，一位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坐在办公桌后面，“李主任，我今天来找何主任调查一些刘教授的事情，就顺道来看看您，您身体还好吧？”，“不要站着说话，来，小李，请坐。”，李鸿飞少见的十分拘谨的坐在办公桌前的一把舒适的椅子上……。\r

刘浩正在与野猫捉迷藏，他想找到这些猫平时都在哪里聚居，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他躲在一棵树后，双眼透过浓雾盯着一只在草坪上闲庭信步的大花猫，说它大一点都不为过，一看就是平时贪吃，四条短腿撑着身体，肚皮却还是有一搭无一搭的蹭着地面，估计野猫群里它也是坐着老大的地位。\r

过了一会儿这只大花猫钻入了一圈灌木丛，刘浩悄悄的跟了过去，透过低矮的灌木看到里面还有几只猫慵懒的侧卧着，刘浩用手拨开两颗灌木，里面的野猫十分警觉，看到有人来到自己的领地，先是朝刘浩叫了几声，之后就四散跑开了，刘浩从两棵灌木间进了进去，里面的草地可能是经常有猫摩擦，已经十分稀疏，一些鱼骨和不知名的小动物残渣散落在四周，刘浩一点点的分辨这些东西，一个一厘米左右的乳白色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由于浓雾，他只好一点点附身下去，与那东西越来越近，突然这个东西的轮廓变得清晰，刘浩倒吸了一口冷气，浓浓的雾气一下子涌入他的肺部，虽然只是水汽也让他干咳了半天，外科医生的母亲从小就想让刘浩长大当一名医生，各种医学图谱刘浩从小也看得不少，那段白色的东西赫然是一段人的手指指骨，这段指骨上已经没有血肉，孤零零摆放在那里。\r

“谢谢何主任，我们今天先回去了，以后可能还需要您的协助。”，“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随时告诉我，您有我的电话，校方一定全力配合。”，李鸿飞与林子杨分别与何主任握手道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吴老师正拿着打印好的资料走来，“李警官要回去了么？”，吴老师礼貌的问道，在她无框眼镜的后面是无法遮挡住的一双娇媚的凤目，“是的，谢谢吴老师，我们先回去了。”，“再见”，语气还是那么温柔舒缓，淡淡的香水味轻轻伴随着吴老师飘入了何主任的办公室。\r

走出办公楼，李鸿飞随意的对林子杨说，“小林，你先去车里等我吧，我还要去见一个人。”，说完就把车钥匙交给了林子杨，头也没回的径直朝东侧走去。\r

林子杨揉着还在因为宿醉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着李鸿飞的背影渐渐隐入浓浓的雾气中，感觉好像李队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想起陈燕岚早上说的“要是头疼就多喝水外加两勺糖”，他走向来时经过的一个小卖部，“您好，给我一瓶矿泉水，再给我一包水果糖。”，“林子杨！”，一个清秀的女声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让林子杨有些意外，仔细一看，小卖部里还有一个穿着水蓝色西装套裙，戴着金丝边眼镜，长发垂肩的女孩，女孩微笑朝他走来，小林一时不知所措，“你是？”，“不记得我了？”，女孩将左脸旁的长发向耳后捋了捋，一颗美人痣露了出来，小林顿感意外“刘霞？”，林子杨记得这颗美人痣，高中三年，这个女孩一直坐在自己的右侧，每天他都能有意无意的看到她左脸庞的这颗美人痣，高中毕业的时候，这个女孩还曾把自己的电话主动留给了林子杨，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还能一眼就认出自己。\r

是不是该把自己和陈燕岚的恋情公布？可是从一开始陈燕岚就要求李鸿飞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是为了在队里继续保持工作状态的高冷形象？也许是陈燕岚还没有将李鸿飞当作命中注定的男人？李鸿飞一边开着车一边思索，“我爱工作，我更爱生活，但是工作就是工作。”陈燕岚的话回荡在李鸿飞的脑海里，神奇的女人，李鸿飞苦笑着。\r

车流继续缓慢而有节奏的向前推进着，李鸿飞又开始琢磨案情，声乐教授，公司文员，刚来本市的小姑娘，蜻蜓，微笑，为什么会微笑？难道真有金庸大师所写的三笑销魂散？李鸿飞苦笑着，怎么可能会有！难道这些死者是自愿的？可是如此惨烈的死法，如何能够在剧烈的痛苦时还保持微笑呢？那个蜻蜓，该死的蜻蜓！\r

当李鸿飞的车子驶入刑警队大院的时候，透过浓浓的雾气看到了林子杨和陈燕岚一起在前面走着，陈燕岚还穿着昨天的那件衣服，难道她昨天没有回家？\r

“何主任，记得前几次来都是一位姓关的老师替您安排工作的。”李鸿飞问道，“哦，前阵子关老师家里出了点事情，请假回家处理一下。”，李鸿飞用余光看到林子杨正在用小本子记录，就继续说道“何主任，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请您帮助回忆一下，在出事前刘教授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或者有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矛盾？”，何主任将面前的茶杯往右侧略微移动了一些，“刘教授出事前的一个多月，稍等，我查查记录。”，何主任用电脑查询了一下继续说道“嗯，对，是4月20日的时候，刘教授在上课途中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当时学生一边打120一边跑到校医室请校医，经过校医诊断，刘教授当时是低血糖，就为刘教授吃了些糖，120来的时候刘教授已经恢复一些了，急救员也做出了糖尿病引起低血糖的诊断，后来刘教授请假休息了3天。”，“刘教授近期还曾经出现过身体不适吗？”，“没有了，平时有点小病也是难免的，毕竟年龄大了，都没有影响过工作。”，“刘教授在事发前有没有接触过或者与什么特殊的人结怨？”，何教授想了想，“刘教授一向为人正直，与其说是与人结怨，倒不如说是他总帮别人调解矛盾，6月初的时候他办公的两位讲师因为学术意见不同，曾经发生矛盾，还是经过刘教授的调解，两人才化解矛盾，刘教授出事后，这两位讲师很悲痛。”，“刘教授和学生有没有矛盾？”，“完全没有，刘教授本身就是本校毕业生，在我校工作了30多年，他对学生很公正，而且在他的专业领域也很有声望，许多年轻歌唱家都是他门下的学生。”，“刘教授的妻子去世后，是否考虑过续弦？”，“刚开始，上一任的校方领导也很关心刘教授，毕竟中年丧偶是人生的不幸，可是刘教授和他妻子的感情很深，并不愿意再考虑续弦，后来领导换届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主任最后的这句话戳中了李鸿飞内心柔软的地方。思绪有些纷乱，想起昨天夜里的梦，想起早上看到林子杨与陈燕岚并肩走着的画面，一时也想不起还有什么可以问的了。\r

李鸿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吃醋这个事业不是女性的专利，男人也会，而且强度不一定比女性来的柔和。“小林”，李鸿飞将头探出车外，林子杨回头“李队，早上好。”，李鸿飞看到陈燕岚头也没回的径直走进了警队大楼，林子杨跑了过来，“雪姐也来了？”，“没啊，怎么这么问？”，“这不是昨天雪姐开的车么？”，李鸿飞心想，这小子观察能力还挺强，“秦雪借我开几天，我的车还没修好。”，“昨天你和燕岚去哪儿了？”，“别提了，陈姐拉着我逛了好几个小时的商场，后来又去吃了拉面，后来”小林突然顿住了，“后来陈姐就回家了。”小林脸红着说，李鸿飞看着小林红扑扑的脸蛋，心想，既然你能看出我的车是昨天秦雪的，难道我就看不出燕岚今天没有换衣服？算了，这小子什么也不知道，不能怪他。\r

“走，上车，陪我去趟刘伟工作的学校。”。\r

“滴滴，滴滴，滴滴”，林子杨揉着惺忪的睡眼将手机的闹铃关掉，看着从窗帘缝隙里投射进来的微微光亮，宿醉的头痛让他想把脑袋切开放在水管子下洗洗，昨夜在拉面馆里，陈燕岚逼着他一起痛饮了一整瓶白酒，后来呢？哦，对了，陈燕岚趴在桌子上就睡了，林子杨只好连拉带拽的将陈燕岚带回了家，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卧室，之后自己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r

林子杨刚想起身，听到洗漱间中传来“哗哗”的淋浴声音，他又立刻躺下，将头蒙在凉爽被里假寐着，如果此时起床，与刚刚洗浴完毕的陈燕岚撞上面就太尴尬了。\r

可是让李鸿飞比较在意的是接下来他给陈燕岚打了5次电话，却都没有接，到家时看到屋里黑着灯，陈燕岚的拖鞋还在墙角整齐的放着，看来她也没有回来，陈燕岚的举动让李鸿飞很是琢磨不透，要说女人争风吃醋，她却主动先和小林走了。算了，多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乖乖的睡觉吧。\r

夜里作了一个梦，梦中穆申雪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李鸿飞走到她身后，用手抚摸着顺滑的长发，穆申雪回过头来，竟然是陈燕岚的脸，李鸿飞想起来，对啊，申雪早已经不在了，自己挣扎过，痛苦过，可是时间是无情的，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有人离去了，而且是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再痛苦也不会再次出现在留下的那个人的生命轨迹中，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条线，两条线可能有机会在一个时间点上纠缠在一起，合并成一条线，但是其中一条断了，就不会再出现，未来孤零零的那条线就有可能再与另一条线重合，也许是为了纪念曾经的拥有，也许是为了葬送那份失去另一半的孤独。李鸿飞伸手想要抚摸陈燕岚美丽的面庞时，却发现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是秦雪的，李鸿飞从梦中醒来，看了看手机，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凌晨4点的房间寂静而黑暗。\r

过了一会儿淋浴声停了，林子杨在凉爽被里捂出了一身汗，耳朵里全是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卫生间走向自己，脚步声停下了，林子杨明明知道被子捂住了眼睛，还是紧紧的闭着双眼，假装打了两声呼噜，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小林赶紧起床！不然没时间吃早饭了！”，林子杨立刻坐了起来，看到地上的一个靠枕，抬头看到头发湿淋淋穿着一件自己珍藏已久的卡通大睡衣的陈燕岚手中还拿着另外一个靠枕正准备丢向自己，“姐！我起来了！”，但是那个靠枕还是无情的砸在了林子杨的脸上，“赶紧起床，我饿了，一会儿没时间吃早饭了！”，“哦，对了，还有，你家里有没有吹风机啊？”，林子杨揉着脸含糊的说“有的，在卧室衣柜里。”，“赶紧洗漱！”，说完陈燕岚就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天啊，简直是噩梦。”林子杨在心中想着，“陈姐还真不是一般人……”。\r

在楼下的早餐摊要了经典的豆浆油条，看着陈燕岚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餐抹抹嘴，走吧，去上班，“陈姐，你头疼吗？”，林子杨小心的问着，“还好，你要是头疼就多喝水，吃两勺白糖。”，陈燕岚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昨天夜里住在了林子杨家里这件事，林子杨也就得过且过不再提及。\r

到了警队院门口，陈燕岚回头对林子杨说“知道该如何上班吗？”，林子杨好像感觉到了那个高冷版陈姐要回归了，“知道，陈姐。”，两人一起走进了警队大院。\r

“多日的降水已经结束，从昨日夜间开始，我市依旧受到低气压影响，且无风，污染物不易扩散，今日凌晨4点大雾天气影响我市，最低能见度小于一百米，我市周边高速公路已经全部施行临时封路，请广大出行群众注意交通安全，预计明日将有1到2级东南风，届时大雾将消退，接下来播报今日及未来两天气象预报，今日，大雾，气温21到28摄氏度，微风。8月20日，多云，气温20到29摄氏度，风力1到2级，风向东南。8月21日，多云，气温20到27摄氏度，风力1到2级，风向南。”。\r

李鸿飞边开车边听着收音机中的天气预报，车子在缓慢的向前挪动着，雨停了，雾来了，今年的夏天事情还真多。缓慢的车速让李鸿飞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车前飘荡的缕缕雾气让他想起了陈燕岚早上起床沐浴时从浴室飘荡出的水蒸气，昨天晚上与秦雪一起走出西餐厅的时候，秦雪指着停车场中崭新的奥迪对他说“鸿飞，这辆车你先开吧，你的车肯定一时半会也修不好。”，“这不太好吧。”，“没有关系的，又不是要送给你，就当作你那天救了我，等你车修好了，再把车还给我就是了。”，说着秦雪已经将钥匙塞在了李鸿飞的手里，李鸿飞住的地方离着队里差不多有半个城市的距离，没有汽车的这几天确实让他比较麻烦，也就没有再推脱，“好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今天要先把我送回家哦。”，秦雪用大大眼睛望着李鸿飞，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r

当李鸿飞在城市西北一处别墅区停下车的时候，秦雪并没有提出要李鸿飞送她进去，只是温柔的对李鸿飞说“鸿飞，回去路上慢点，毕竟不是你平时开的车，可能不太习惯，有时间再一起坐坐。”，说完就转身进入了别墅区，没有过多的要求，这反倒让李鸿飞对秦雪多了些好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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