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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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柜子里取出薄毯,轻轻地走过去,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轻手轻脚地回房间,慢慢关上门。

黑暗中,赵时律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吊灯。过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将毯子拉上一点,然后闭上眼睛。

二楼类似于隔间的那种面积不大的店面,是她的首选。她昨天就留意到有两家招租的,并且记下了电话号码。

打过电话,也见了两个店面的老板。

一家店面的老板是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一开口就是吹这个店面位置多好之类的。韩数笑笑,问过租金,对方开了九百一个月,要一次付清两年的。

另一家也是中年妇女,不过长相要老实许多。开的价格也是九百一个月,付款方式是一年付清。

这个租金对于十二年后,也就是十分之一。

她曾是沈氏企业真正的掌舵人,对于商业谈判驾轻就熟。最后与第二家老板签订合同,租金是两年付。但先付半年,余下的暂缓三个月。

也就是说,三个月内,她要盈利。

租了店面,就是装修。以她现有的资金,大刀阔斧地改造是不可能的,只能简单收拾一下。好在店面上一位租客是卖服装的,装修勉强还能用。

她转了一圈,计划将店面前后隔开。后面是工作室,前面是样品陈列和接待处。

如此一来,除了买设备,其它的地方花钱并不多。现在的钱值钱,她身上一万多付过五千四的租金后,还有一万两千多。

缝纫机包边机等设备订下,买了沙发茶几还有穿衣镜的东西,再联系人明天过来做了一个简易隔断。不出四天,这个店面就可以开始营业了。

一切就绪,先是打电话给杜晓美。

“晓美,你什么时候出席访谈会或是宴会什么的,我给你准备一套礼服,一定让你你艳惊四座,震慑全场。”

她这不是夸海口,多年后南城的派对女王杜晓美出席宴会的礼服,大多出自她之手。

杜晓美正和稿子奋斗着,一听之下,兴奋地差点叫起来:“呀,你怎么知道我们五天后有个新刊发布会?太好了,我正愁去哪里借衣服呢。咦,你哪里来的礼服?”

韩数在电话这头笑了一下,“我做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店里,我给你量个尺寸。”

“你做的?还有什么店?”杜晓美手中的笔掉到桌子下去,忙弯腰去捡,压低声音问着,“你什么时候会做衣服?”

什么时候学会的,当然是在以后。韩数心想着,自嘲一笑。看来前世的失败人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拥有对服装行业最全面的知识,有过硬的设计底子,还有精湛的手艺。

“偷偷学的,店是自己开的。”

简单的两句话,杜晓美已经脑补了许多。谁不知道沈家是做服装的,这个傻姑娘,一定是为了得到沈家人的认同,才会自己去学做衣服。

“沈书扬一定不知道,他错过了多么好的姑娘。”

韩数听着好友的感慨,看着穿衣镜中的年轻姑娘。能重头开始,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要是有,也只有庆幸。

“手艺是我自己的,不是为了任何人学的。”

杜晓美一听更是心疼,替她叫屈,“你可是我们系的才女,要去做衣服是不是太屈才了。要不你回尚都吧,我去和胡主编说。”

“不了,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替我不平,我喜欢做衣服。”

挂了电话,韩数长长叹口气。可能在别人看来,做衣服就是裁缝,当然不能与出入写字间的白领相比。

但是,她不那么认为。

可能刚开始接触服装时,她并不是出源于兴趣。但浸淫服装行业多年,她对这个行业有了深深的感情。

最后的两年,沈氏服装在走下坡路,她知道原因。

那时婆婆病重,不同意她走高端路线。沈家一直走的是亲民路线,所产出的衣服一般是进大卖场或是专卖店。

可是,十二年后,实体店已很难生存,中低端服饰竞争太过激烈。

相反,高级订制和高端定位的服装却一直屹立不倒。

这一世,她要做前世一直想做的事情。从小做起,她相信她一定能实现自己前世的目标,拥有自己的高级品牌。

忙了一天,总算是大致落定。她还有孩子,不能让自己太过劳累。挂了电话,拉上卷闸门,离开商业街。

临近小区时,意外看到不应该出现的人。

朱紫青远远看到她,见她神情有些疲惫,不由得心情大好。最近几日在柳佳宁那里受到的欺辱,都得到了补偿。

韩数也看到了她,这么热的天,她还长袖长裤脖子上还围着丝巾,戴个大墨镜,让人不注意都难。

一看她的样子,韩数就知道是谁做的。

只是无论是沈书扬还是朱紫青柳佳宁,她都不想搭理。她希望自己往后的人生,与这几个人彻底形同陌路。

朱紫青见她目不斜视,故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不免心里带了气,踩着高跟鞋拦在她面前。

“我和书扬三天后去美国。”语气得意,盛气凌人。

韩数站定,直视着她,表情淡漠。

“哦?恭喜你。”

朱紫青紧盯着对方的脸,想从那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波澜。很可惜,结果注定让她失望。韩数不仅没有丝毫羡慕嫉妒的表情,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一点同情。

没错,是同情。

她觉得很愤怒,不应该是这样的。对方的表情应该是伤心,是后悔,是深深的妒嫉,是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羡慕。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本来要和沈书扬去美国的人是你,现在成了我,你就没有半点的想法?”

韩数用手遮着太阳光,嘴角缓缓露一个笑意。

“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是我不要他沈书扬的,换句话说他是我不要的东西。真不知道你还有收垃圾的爱好,对此我只想送你两个字,珍重!”

朱紫青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抓着包的手关节泛白。

“什么你不要的?分明是沈家不认可你!书扬是沈家的独子,将来我嫁进沈家要什么有什么。倒是你,离开书扬过得灰头土脸的,又何必打肿脸皮充胖子,强颜欢笑?”

韩数目光微冷,打肿脸皮的明明是她自己。都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事实上,为难女人的都是女人。

想必在上辈子,朱紫青躲在暗处,看着柳佳宁处处为难自己,心情很是畅快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轮到她自己为何就受不住了?

“这么热的天,你包得这么严实,是不是身上带了伤?要是我猜得不错,是柳佳宁做的吧。豪门生活不像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还要送你两个字,就是忍耐。你得忍得了气,耐得住寂寞,才能坐稳沈家少夫人的宝座。”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勾起嘴角。

接着一字一句地道:“当然,前提条件是你有本事进沈家的大门。”

两人亦步亦趋,缓缓抬阶而下。

好在住的是八楼,不算太高。

出了小区,发现楼底下许多摇着扇子纳凉的人。老年人居多,他们是从没有风扇空调的日子过来的,倒是能受得住,想必年轻人忍不住这个闷热,早早去住酒店了。

开车到了赵时律的小区,韩数很是吃惊。她没想到他住得离自己这么近,心下又是一番感慨,前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这个小区是南城有名的高档小区,就是在十二年后,南城人提起来还交口称赞的那种。无论是小区建筑风格还是物业管理,都是首屈一指。

当然价格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他的房子很大,有两百多平。客厅比她整个房子都大,里面的装修低调简单。沙发是暗色系的,藏蓝的颜色在水晶吊灯之下,暗沉奢华。

她站在玄关处,看着他递过来一双新的粉色拖鞋。粉粉嫩嫩的颜色,鞋面是卡通兔子的模样,还有长长的耳朵。

样式可爱,很讨女孩子的欢心。

可他是男人啊。

一个男人家里居然备着这么粉嫩的女士拖鞋,真的好吗?

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已将她按坐在鞋凳之上,蹲着身替她换上拖鞋。她想缩回脚,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捉住。

她的视线之中,是他乌黑的发,还有他长长的睫毛,以及他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笔直。唯有美中不足之处是中间的关节略粗,她知道那是生活留下痕迹。他和她一样,都要帮着各自的阿婆干活。

她记得他削瘦的肩膀扛过米面,记得他大冬天的去买煤炭,然后一袋袋地扛进屋。

此时此刻,遥远的记忆带来的不是苦闷,而是感恩。她感恩自己能重活一回,能发现过去生活中的感动。

感恩过去生活的艰难,感恩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由着他替自己换好鞋,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脚上的肌肤,不由得又想缩回脚。略一留意,发现他耳根有些红。

鞋子换好,两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带她去住的房间。房间的布置与客厅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不再是暗沉的色系,而是粉粉的公主调。

这…?

她疑惑地看着他,一套房子的装修风格相差也太大了些。而且他为何要在家里准备这样一套房间,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妹妹之类的?

“这是谁的房间?”

赵时律耳根有一些红,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微颤,“我…想过或许你会来做客…所以,这是为你准备的。”

为她准备的?

韩数定定地看着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前世的她,一味知道躲着他。

从小到大,她就害怕这位邻家哥哥。

她害怕他,不光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更主要的是她讨厌他永远直勾勾盯着人看,却天天阴沉沉不说话的模样。

他的样子,总让她联想到大漠孤狼,极其危险。

她一心想逃离朱雀巷,所有和朱雀巷里有关的人和事,在她心里都打上不好的烙印。她向往书中谦谦如玉的公子,觉得那样的男人才是自己想要的。

年少时的想法,总是风花雪月诗意朦胧。

而生活,远不止那些,更多人情客礼,米油酱醋。

当然沈家的家世,是不需要她操心柴米油盐的。但她想要的家庭温暖,她在沈书扬的身上没有得到过。

结婚头几年,还不明显。

随着年纪渐长,才显现出来。

八年的婚姻,足够她看清沈书扬的为人。他确实有上古遗风,不光做派像古代公子,就连行为,也仿着那古代的才子。

他的生活中,不光有诗,还有浪漫和远方。

这样的男人,或许是个好情人,但一定不是好丈夫。加上他们没有孩子,婚姻也就变得越来越平淡如水。

她的出神,让赵时律有些忐忑。

“你不喜欢吗?”

“喜欢。”

哪个女孩子心中没有公主梦?要是没有公主梦,又怎么会一直想要找白马王子?在她的幻想中,那个白马王子对她呵护有加,温柔体贴。

赵时律眼里泛起喜悦,她喜欢。

他的眸中是她,她娇美温婉,恰似江南水乡中出来的灵秀女子。此时的她没有拒他千里之外的冷漠,眼里也没有令他痛彻心肺的无情。

宛若幽兰,亭亭玉立。

正是他心中的小仙女。

粉色的衣柜,粉色的水晶灯,粉色的被褥,粉色的纱窗,就连床头灯都是粉色的。这是一个粉色的世间,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公主梦。

就算是心理年龄较大的韩数,同样沉浸在粉色的世界中。

一道房门,将她与他的世界暂时隔离。她换好睡衣躺在柔软的粉色大床上。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一位童话中的公主,住在梦幻的城堡中。

她翘起嘴角,没错,一位老公主。

客厅里的赵时律心满意足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眼神中全是柔情。那间他精心布置的房间里,睡着他的小仙女。

犹记得她四岁时,披着家里的剪下来的纱帐扮着公主。彼时的她天真烂漫,拖着纱帐告诉自己她是公主,将来要住进城堡中。

忆起往事,他眉眼都是温柔的。

这个家因为有了她,似乎处处都变得不一样。他心中涌起漫天的欢喜,胸中堆满千万柔情。他想呐喊,他想肆意地描绘他们将会在一起的画面。

他还想就这样守在她的房门外,直到天荒地老。

时针一点点地移动,眼看着到了午夜,他依然睡意全无。

不知想到什么,他拔通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那头才被接起,传来睡意惺忪的男声,似乎正被人从甜梦中惊醒。

“冯秘书。”

电话那头的冯新民眼睛一睁,人立马清醒。

“赵总,您有什么吩咐?”

冯新民一抬头,看看了床头的闹钟,十二点三十五分。

老板这个时候还不睡,一定是有紧急要事。他打起精神,一只手揉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以最佳的状态迎接老板的指示。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老板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想向你请教一个情感问题。”

情感?

冯新民将电话拉远,看着屏幕上通话显示的老板二字。没错啊,是他的老板。难道是他耳朵听错了?

“老板,您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冯秘书!”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悦,隐约听到磨牙声。

那就是没有听错。

冯新民脑子飞快地转着,他那冰山脸面瘫相,对女子目不斜视,从没有情感生活的老板,居然在大半夜打电话向自己咨询感情问题,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板,请问您想问哪方面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心中燃起浓浓的八卦之火,那位幸运女神是谁,竟然值得他家老板半夜还在辗转反侧?

“…如果有一女子,之前对你冷淡,最近开始搭理你,你要怎么做?”

不给老板好脸色的女人?有吗?

冯新民心里想着,嘴却是飞快地回答,“老板,一般这种情况,说明对方开始动心,这个时候要趁热打铁,死缠烂打,争取速战速决,一举拿下。”

赵时律的脸顿时黑了,什么趁热打铁,死缠烂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再说死缠烂打有用吗?他以前偷偷跟踪的行为和死缠烂打应该差不多,也不见有什么起效。

等等…

确实是有效果的。

“具体点。”

冯新民得到指示,立马道:“老板,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女人都受不了糖衣炮弹,像什么送花送包送首饰的都可以,更进一步的可以送房送车。”

送花?

她不是不喜欢吗?

赵时律想着,嗯了一下,挂了电话。

比起十二年后,现在的商业街无论是从装修上还是布局上,都不如后来那般高端,但却是南城的中心。

一楼的铺子她租不起,她看中的是二楼的铺子。

她有些失望地站在客厅中,看着收拾整齐的沙发靠垫,失神了许久。

吃过早饭后,背着包出门。

昨天她逛过商业街,大致心里有了底。

没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或许还在客厅里吧。

赵时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沙发中。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视线之中是银灰色带着碎花的窗帘,里面是白色的蕾丝纱帘。

这套小房子布置得温馨淡雅,一如她的人。

第二天韩数醒过来时,已是上午九点。

一想起客厅中的人,连忙起身出去。沙发中空无一人,客房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看来他是离开了。

房间里暗下来,躺在沙发上,依稀能看到头顶的吊灯。沙发是两人座的,他长手长腿的根本伸展不开。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房门轻轻打开。韩数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借着微光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影,转到另一个房间。

如果将来的日子里,每天都能看到那样温暖的她,吃着她做的饭,与她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那该多好。

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他都仿佛回到那记忆深处的朱雀巷。单薄美丽的少女,是他在那些灰暗日子中唯一的亮光。

空调里吹着冷风,她却感到无比的燥热,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子,深深地做了几个大呼吸。

他不知道有没有去睡觉?

莹玉之光,照亮他过去的二十七年。哪怕那光再冷再淡,他也愿意循着光亮艰难前行。因为他知道,那是心灵唯一的归宿。

夜一点点变深,电视里的节目变成了午夜连续剧。

他回望一眼紧闭的房门,关掉电视,关掉灯。

此为防盗章

越是不敢回想的事情,越是清晰。

她心跳加快,呼吸变得紊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灼得面颊发烫。到底是虎狼之年的心理,身体不可抑地有了些许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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