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婚礼
开车的师傅是一个瘦的不像人样子的男人。
“金阳光酒店!”我上车,坐在车的后座位上。
车开的很慢,因为路上的积水快要淹没车轮了。
我下车,那只猫还在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后面。
我走的快,那只猫走的快。
我停下脚步,那只猫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我。
我终于在小巷子的尽头找到了‘金阳光酒店’,它像一个小偷一样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门头上的霓虹灯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气喘吁吁。
酒店门口迎宾牌的一张红纸上,一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婚礼设在酒店一楼。
上面没有写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酒店的大门敞开着,大厅里面是一片昏暗的灯光。
我走进去,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婚礼还没有开始。
那只猫没有跟进来,它躲在门口屋檐下的一个角落里,我终于看不见它。
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空荡荡的。
大厅的尽头,舞台被布置的喜气洋洋。一个烙着金黄色的‘喜’字悬挂在舞台的正中央。
舞台上,放着一把椅子。
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我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
我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十一点五十五分,大厅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
十一点五十六分,大厅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十一点五十八分,大厅里仍然只有我一个人。
十一点五十九分,还是没有一个人走进来。
十二点整,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大厅里。
大厅角落的音响突然响起了一阵男人低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有请本场婚礼的司仪!
舞台上的聚光灯全部都照在我的身上。光亮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音响里又传出来一阵男人的声音:“有请本场婚礼的司仪!”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全部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莫名其妙的成了这场婚礼的司仪!
我眯着眼睛走上了舞台。一路上,光亮都不曾从我的身上离开过。
我站在空旷的舞台上,看着台下空旷旷的大厅,现场没有婚礼的音乐。
舞台后面墙上的那扇门打开了,门洞里如夜一般的黑。
从那扇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和我一样一身白的男人。台上的聚光灯的灯光终于从我的脸上挪开,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颜色层次分明,白得如纸;红得像血;黑得如灰。
新郎的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格外的扎眼。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舞台中间。
从那扇门里面又走出来一个女人,和新郎一样一身的白,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脸上和新郎一样,白得如纸;红得像血;黑得如灰。她的胸前也挂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花。
新娘的头发高高挽起成一个发髻,发髻中还插着一根带着吊坠的簪子。
新娘和新郎一样,一瘸一拐的走到舞台中间,站在新郎的身边。
他们在等我喊拜堂词。
“一拜天地!”我学着电影里的模样喊道。
新郎和新娘对着空旷的大厅弯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们俩的姿势极不协调,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样。
新郎扶着新娘走到椅子前坐下。
新娘端坐在椅子上,双手重叠在一起,手指上带着一枚黄褐色的玉石戒指,她微微眯细着眼睛看着空旷的大厅。
新郎站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新娘。
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闪起一下闪光灯。闪光灯太快,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它的位置。
新郎慢慢的扶起新娘,走向舞台后墙上的那扇门。
他们一句话没有说。
我本想拉住他们对着空旷的大厅说一些话,却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很特别----不是布!
----而是纸!
这是一场两个纸人的婚礼!
我主持了一场两个纸人的婚礼!
我逃似的离开这个地方!
屋檐下的小猫也站起来,又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后面。
我在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
外面的雨更大了!
“308厂小区!”
车开走了。
透过车的后视镜,我看见那只猫奔跑着跟在出租车后面。
我不是它的主人!我不认识它!
出租车穿过了几个路口,司机把车缓缓的停在马路边。马路边上,一个姑娘正着急的向过往的车挥手。
车门打开了,小姑娘坐在我的身边。
他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女孩,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的身上都被雨水淋湿透了,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背后的背包带紧紧的勒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的半球完美的勾勒出来,随时准备呼之欲出。
“去哪里?”
“随便!”
车开走了。
出租车的电台里,一个男人正在用低沉的嗓音讲述着一个故事:在一个城市里,许多女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有中年妇女;也有正值青春的小姑娘;有胖的;也有瘦的。她们就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城市的报纸上,每天都在不停的刊登新的寻人启事。每则寻人启事的后面,都是同一个名字。
一名女记者奉命调查这些离奇的失踪事件。
她也离奇的失踪了。
那些女人却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出现了,成了别人的新娘。
那个女记者也跟着她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出现了。
“师傅,把电台关了吧!”旁边的姑娘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我就是记者!”
她看起来有些害怕。
她的确应该感到害怕!她看起来只不过才二十来岁,正值青春。
司机无动于衷。
电台里的那个男人依旧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有的人说她死了;有的人说她被拐跑了,躲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人说她曾出现在一张结婚照片里~~~
“我要下车!”旁边的小姑娘好像被这个故事吓得有些崩溃了。
“随便还没到呢!”
司机口中的‘随便’听成了‘水边’。‘水边’是这座城市的一个地名。
“别怕!有我在呢!”我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一下,结果车子抖了一下,我的手碰在了她结实的胸脯上。
我目送着她走进一家很大的宾馆里。
座位上,落下了她的名片:她叫晓玉,是阳城法晚的一名女记者。
出租车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我下了车。
那只猫依旧还跟在我的后面。
它看起来很狼狈,但依旧不依不挠的跟着我。
我上了楼,那只猫走在楼梯上。
我打开门,那只猫站在楼下看着我。
我进屋,关上门。
我听见那只猫用爪子不停的在挠我家的房门。
卧室的灯还亮着。
我走进卧室,默正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她还没有睡。
她也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
她的头发高高盘成一个发髻,发髻上,还带着昨晚上那枚簪子。
她的眼睛眯细成一条狭小的缝隙,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站在她的身边。镜子里这一刻的我们俩,都没有一丝表情。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电脑上出现的那张照片,就像现在的我和默。除了胸前没有那朵娇艳欲滴的大红花。
默,很像刚刚婚礼上的那个女纸人。
而我,就像那个婚礼上的男纸人。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默,你怎么了?”
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我的婚礼结束了!”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过来,成了现实中的默。
“谁的婚礼?”
“我的!”
“你什么时候举行的婚礼?”
“你难道忘了吗?就在今晚十二点啊!”
我懵了。
默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的和另外一个男人举行了婚礼!
她笑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坐在从阳城回来的大巴车上,那个和纸人新娘走路姿势一样的姑娘对我说了一句:我快要结婚了。
还有那个陌生人给我发的一条信息:不要去参加那场婚礼!
这些我都做了!
默轻轻的拉起我的手:“谢谢你为我主持了一场婚礼!”
“金阳光酒店就在小巷子里面!”出租车司机对我指着小巷子的深处。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十一点半,距离婚礼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赶上那场婚礼。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只陌生的猫!
车开的很慢,那只猫走路都能跟得上。
在一个小胡同口,出租车停下了,前方的道路上停满了车,堵得不像样子。
我出门,下楼。
雨水在幽绿色的路灯下,成了一块铺天盖地的幕布。
楼上,我家窗户的灯还亮着。
透过出租车的后视镜,我看见那只猫不紧不慢的跟在车后面。
我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只猫身上。车开得快,那只猫跑得快;车开的慢,那只猫跑得慢。
它的绿幽幽的眼睛,像极了小区里埋在花坛里的路灯。
我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此时此刻,默在干什么呢?
她应该是准备上床睡觉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找一套白色的衣服?”我有些反感白色。
默不说话,把那套衣服套在我的身上。
我向小区门口走去,背后响起一阵轻飘飘的脚步踏在雨水中的声音。
我回头,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走出来一只猫,不远不近的跟着我,我刚好能够清楚的看见它。
它黑得发亮,浑身被雨水淋湿透了,毛发有气无力的松耷在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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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起身,从衣橱里为我找出来一套衣服: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裤子。
和照片里那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一样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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