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一个角斗场

“还有好几种吗？”他笑着问道。

小男孩笑道：“客人是新来阳关的吧，那要听我好好跟你介绍一下了。”

原来烤馕按大小分，可以分为托喀西馕、“告尔丹馕”、艾曼克馕，分别是茶杯口大小、一拳大小和两个人头大小。

尽管火炕的烟灰覆盖了她的脸庞，依然能看出遮挡之下如雪的肌肤和艳丽的容貌。

不过刘正的审美一向很东方化，因此也就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尽管对金发女子的长相兴趣不大，但他对她的来历却很是好奇。

“你娘亲是从西域之外来的吗？”他问小男孩。

“你问这个做什么？”小男孩立马警惕道。

“纯粹就是好奇，不说就算了。”刘正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哼，告诉你，不要打我娘亲主意，不然我爹会像面团那样锤你。”小男孩朝矮壮男人那边努努嘴，示威性地挥了挥拳头。

“小秦，不可以，对，客人，不礼貌。”金发女子听到了小男孩的威胁，抬头教训道。

她的断句有些奇怪，但发音还算标准，单个词听的话已经和中原人无异了。

“十文钱。”小男孩吐了吐舌头，一手递馕，一手拿着一个装钱的木盒子。

刘正接过了馕饼，拿出十文钱放进盒子里正准备离开，一双多 毛的大手却伸过来抢走了钱盒。

“还给我，那是我家的钱。”小男孩立刻伸手想要抢回钱盒。

“什么你家的钱，明明是伊力哈木老爷的钱。”多 毛大手的主人一边说话，一边把钱盒举高逗弄着小男孩。

刘正眉头一皱，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在一边先静观其变。

“阿扎提、库尔班，你们两个来做什么？”矮壮男子放下手中面团走了过来，沉声问道。

与身材意外的不符，这男子竟生得剑眉凤目，看上去颇为英武。

“关山飞，伊力哈木老爷派我俩收债来了。”长着双多 毛大手的阿扎提中原话说的极为标准，比许多南方人说的还好些。

“还款的期限明明是下个月。”关山飞沉声道。

“下月你要跑了怎么办？当然是要每天来收一次，直到收齐为止。”阿扎提还没说话，一边的库尔班阴阳怪气道。

这库尔班长着一根高耸入云的鼻梁，一双眼睛陷得像矿坑，看出去甚是怪异。

“你等天天把饼钱收走，我如何去买面粉、肉油？”关山飞皱眉道。

“那是你的事，我们只管收钱。”阿扎提无所谓道。

“你们不要太过分，小心我去守将那儿告你们。”关山飞怒了。

“你去啊，你们中原有句老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且，守将老爷和伊力哈木老爷这么多年相处融洽，又岂是你一个卖饼的告得了刁状的。”库尔班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关山飞怒不可遏，但又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找伊力哈木借了钱，到时候守将要是偏帮伊力哈木也有借口。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忍下一口气，沉声问道。

“把琉璃夜光杯交出来。”阿扎提的这句话已经等待多时了。

“咦？”这会儿轮到刘正有些惊讶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西门大官人强抢潘金莲的戏码，正准备演个镇关西串场，没想到他拿错了票。

既然不是抢人他的兴致就少了一大半，不过看在小男孩儿还算可爱的份上，倒是可以再看上一会儿。

想到这里，他撕开馕饼，当起了吃馕群众。

“徒儿，你磨蹭什么呢？”这边葛抱山和明月见他一直不过来，便走了过来问道。

“师父，我看戏呢，高利贷逼债的戏码。”刘正笑道。

“新来的小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阳关可不是你家后院。”库尔班瞪了他一眼道。

“如果你再瞪我一眼，你的眼珠子就不属于你了。”刘正淡淡道。

他一边嚼馕一边说话，语音有点含糊不清，但那股杀意却是清晰无比。

“你，哼！”库尔班本想给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子一个教训，但看看他身后的两个老道士又忍了下来，别过脸去。

勿惹僧道女幼丐，这是西域人也知道的常识。

“告诉你，识相的就把琉璃夜光杯交出来，否则伊力哈木老爷亲自来可就不是收点饼钱这么简单了。”阿扎提道。

“那你们还想怎样？”关山飞反问道。

“怎样？卖了你的屋子，把你娘们儿卖去妓院，再把这个小崽子卖去西域当奴隶。”库尔班把火气撒在了关山飞身上，阴森森地说道。

“你敢！琉璃夜光杯我是不会给你们的，回去让伊力哈木自己带人来抢吧。”关山飞怒不可遏道。

“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伊力哈木老爷亲自过来，你最好把东西双手奉上，不然想想你婆娘和儿子。”库尔班阴沉一笑，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他正准备潇洒转身，一张滚烫的馕饼砸在了他脸上，烫得他嗷的一声大叫。

“小兔崽子，你找死。”库尔班看到正笑得开心的小男孩，哪里不知道他就是罪魁祸首，大吼一声便伸手抓去。

他明显有武功在身，这一抓去势甚是凶恶，直朝小男孩脖子而去，显然是不准备留手。

“秦儿！”关山飞见儿子遇袭，连忙伸手格挡。

这卖饼的汉子居然也有武功在身，而且格挡手法颇为精妙，不似乡野拳馆里学来的把式。

“咦，看上去倒像是华山派的金锁连环掌。”明月惊奇道。

“你没看错吧？华山派的弟子怎么会在这里卖馕？”葛抱山怀疑他的眼光。

也不怪葛抱山不信，华山派虽然这些年日益没落，但依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派，门下弟子再怎么样也不会以卖馕为生。

这要是传了出去，当月就能上《江湖月报》的头版头条了，标题就是《呜呼哀哉，华山弟子竟以卖馕为生，浅析名门衰落之由》。

然后华山派就会成为整个武林的笑柄，华山派掌门岳不凡非气得走火入魔不可。

“我跟华山派的人切磋过，刚刚那一拦就是金锁连环掌里的金锁重天，绝对错不了。不过这掌力似乎有点弱啊。”明月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

关山飞一招金锁重天挡住了库尔班的抓击，又一招北望祥云将他推倒在地。

库尔班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倒也没继续纠缠，而是甩下一句“看你明天还能打几个”，然后就和阿扎提走了。

路过癸水派三人时，他隐蔽地瞥了一眼，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客人不来一个酉克曼吗？糖水是我娘亲早上起来熬的，可甜了。”小男孩眨巴着眼睛，卖力推销着自家的产品。

那个金发女子听到小男孩提到自己，抬起来了朝这边笑了一下。

这也很好理解，这边靠近西域，羊肉较中原要便宜不少，而糖却是离中原越远越贵的东西。

“那我要两个阔西馕吧。”刘正道。

他倒不是嫌酉克曼馕贵，主要是不爱吃甜食。

阳关地处西域与中原交通要冲，不止是中原人和西域人，连吐蕃人、大食人（阿拉伯地区）、大秦人（古罗马帝国）都在此开有店铺。

这里算是中原与异域文明的交流前线，胡人穿汉衣，汉人着胡服的见怪不怪，便是黑发绿眼的混血也不算罕见，比如正在吆喝的小男孩。

“诶，这位朋友，新出炉的烤馕又大又香，只要五文钱一个，好吃的嘞。”混血小男孩热情地朝刘正招呼道。

按用料分又可以分为喀克齐馕、阔西馕、酉克曼馕，分别是加羊油、加羊肉、加冰糖。

其中酉克曼馕最贵、阔西馕次之、喀克齐馕最便宜。

若是不练外功，到了四五十岁上下牙口也就松动了，对付这韧劲十足的烤馕却是力有未逮。

小男孩见刘正走了过来，十分高兴，连忙问道：“客人，你要买哪种？”

这是一个家庭小摊，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原男子正在和面，一个高大雪白的金发女子正在看火炕，而小男孩则负责叫卖和收钱。

那小男孩见刘正看向他，面向也和善，便更加大胆起来，喊道：“我家的烤馕全阳关最好吃，朋友你尝一个，不香不要钱。”

葛抱山又没真的来过这儿，一时间也看花了眼，哪里找得到胡人开的酒肆，只好开口问明月。

“刚刚还夸口，这会儿就蔫了。走吧，还是我请师侄喝吧。”明月一边嘲笑，一边领着两人向一处巷子里走去。

小男孩的语气和动作熟练又市侩，但搭配他稚嫩的脸蛋显得又滑稽又可爱，让刘正忍不住笑了一下。

“师父师叔，我去买几个馕吃吃。”他对两人说道。

“你买你的就行了，我与你师父却吃不动。”明月摇头道。

“师弟，哪儿有正宗的葡萄美酒卖啊？”葛抱山讪讪问道。

这阳关名为关隘，实际上早已随着商路的繁荣发展成了一座热闹城镇。

街市之间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热闹程度竟不比熙春路差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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