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归

……

巳时末，京城的客人陆续到来。

最先来的是东阳公主、荀驸马、荀壹博一家。

午时初，皇上皇后的赏赐又来了。

男女老少都去前院接旨。

这让丁淑娘、张大保等人激动地流了泪，没想到自己还借光跟着接了一次圣旨和懿旨。

「荣耀啊，祖坟冒青烟了。」

皇上赏了一根虎头松木寿杖，皇后赏了两柄金玉如意。

丁壮也激动的眼睛鼻子通红，喃喃说着，「圣恩浩荡，圣恩浩荡啊。」

临水县北泉村，正午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一棵秃树旁，王氏正跟两个村妇闲聊着。

王氏如今身体不太好，走路很慢，也干不了什么活，但骂人的嗓门依然大。

她穿着绸子衣裳，耳朵上还带了金耳丁，手腕上戴着金镯子。

她大声说着，「这金镯子和金耳丁是我二儿孝敬我的，衣裳是我四儿孝敬我的。大儿抠门，只听何氏那个矮矬子的话，一文钱也不曾孝敬老娘……」

有人问，「这次丁老伯爷六十大寿，你怎么没跟着去？」

王氏道，「我男人和大儿都想带我去，是我自己不想去。我要在家看着何氏，不许她把家里的好东西搬去她娘家。」

另两人撇撇嘴，她们都知道是丁老太爷不让她去。

一个瘸着腿的妇人木然从另一边走过。

正是郝氏。

听着王氏的话，郝氏心里无比忧伤。

自己杀人是王氏逼的，闺女也是王氏逼跑的。

如今丁有寿虽然要了自己，却不给名份。住的是两间茅草房，饥一顿

饱一顿，从来就没吃饱过，更别提绸子衣裳金耳环了。

族人还不许他们去京城找闺女要钱享福。一定是王氏挑唆的，只有王氏才会这么坏。

而王氏的儿子当官了，她凭着儿子过上了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家里修了大瓦房，还买了二十几亩田地，成了这一带的小地主。

老天不长眼，让这个恶妇过好日子，还到处显摆。

郝氏看到远处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在那里玩石子儿。

机会来了。

自己日子没了盼头，那个恶妇也别想过好日子。

郝氏朝那个方向走去。

不多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过来说道，「王大娘，我刚才看到贵起在村后被人打在地上起不来，哭着呢。」

儿媳妇何氏去县城卖东西，家里只剩王氏和二孙子丁贵起。

面条都下锅了，孙子哭闹着要吃豆花，王氏只得带着他去蒋家买豆花。

看到这里有两个妇人，便凑过来说闲话。一说起自家如今的好日子就高兴，她忘了买豆花的事，也没注意到孙子离开了。

王氏看看周围，果真二孙子不在。

她赶紧向少年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现在正是做晌饭时间，村后寂静无声，只隐隐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

正是贵起的声音。

王氏脚步加快，「贵起，贵起……」

看到丁贵起趴在地哭，头上还有血。

王氏鼓着眼睛骂道，「谁这么缺德打我孙子……」

话没说完，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她转过头，看到郝氏正拿着一根木棒怒视着她。

王氏吓坏了，大喊一声「杀人了」，刚想跑，郝氏的棒子又打下来。

一下，二下，三下，四下……

直至把王氏打倒在地，头被打得面目全非，脑浆子都被打了出来，郝氏才住手。

丁贵起吓得哭都不会哭了，傻傻看着她们。

郝氏看看已经死透了的王氏，脸上露出笑意。

你日子好过是吧？过不上了！

郝氏解下腰带挂在一根树杈上，搬来一块石头踩上去，把头伸进去。

这苦日子早就不想过了……

未时初，何氏背着一大筐东西回来。她在县城把自己做的一些鞋垫荷包拿去卖了，又买了些肉和棉花回来。她看到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有些生气，这时候应该是孩子午歇时间。

打开门，屋里没人，锅里的面疙瘩已经煮干了。

这是婆婆和儿子的晌饭。

何氏心里有了不详的感觉，赶紧跑出门找人。

有人说晌午看到王氏去了村南边，几人跟着何氏一起去了那里。

一进树林，先看到树上挂着的郝氏，众人惊叫出声。

再是躺在地上头被打烂的王氏，以及趴在地上的丁贵起。

何氏先抱起儿子大哭，把手伸进孩子棉袄里摸***口，还是热的。

她喊道，「帮我去请赵大夫过来。」

她抱着孩子跑回家。

那些人不敢动郝氏和王氏，去村里叫里正。

丁有寿正躺在家里生闷气。

那么多人去京城祝寿，他也想带着郝氏跟去，那些人不带他们。

天寒地冻，船停运，腿瘸的郝氏根本走不到京城，想僱驴车又没那么多钱。

那个臭娘们，现在还没回家，不知跑去哪里浪了。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说郝氏上吊了，王氏被人打死了……

丁有寿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往外跑去。

老家的人听着礼生唱着哪家人来，送了什么礼，都是既佩服又羡慕。

天哪，原来丁壮在京城这么横！

声音也立即小了下来。

接着，镇海侯府、卫国公府、任都督府、张尚书府、荀府、沈府、王府、薛府等亲戚好友都来了，济王府、庆王府、八皇子、荣郡王府还派人送来了贺礼。

特别是孙侯爷、任都督、荀千里这几位***亲自来贺寿，让丁壮父子极是高兴。

之后礼生高声唱道，「拜寿开始，百福长寿。」

先是丁钊一家和丁持夫妇，长辈在前，晚辈在后，跪下磕头拜寿。

第二是丁山一家和丁淑娘一家，平辈作揖，晚辈磕头。

荀驸马父子直接去外院，东阳来了内院。

听说传说中的公主、驸马来了，老家的人既是激动好奇，又是害怕，都过来给他们磕头见礼。

「祝老哥哥健康长寿，福寿双全。」

「祝老太爷百岁英豪，寿比南山。」

再是丁有财一家和几个族亲磕头拜寿。

最后是丁大保一家和丁小保一家。

年少时以为自己连古安镇都出不去，没想到自家收养了香香，在香香的指引下一家子来到天子腿下。

丁钊站在丁壮身后，先歌颂了大篇丁壮如何能干，如何把家经营得好，开了「宝铁」，带着子孙从北泉村奋斗到京城，当上伯爷，多次受皇上皇后嘉奖……

众人说着各种吉祥话。

「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岁岁平安，年年康健。」

「祝祖父福泽绵长，常青不老。」

礼生高声唱道，「星寿公落座。」

丁壮在丁钊和丁持的搀扶下走进厅堂坐在上座。

看到贺礼、寿桃、寿面、寿幛摆了一屋，子孙亲戚站了一片，丁壮心情澎湃，眼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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