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堂

“哪里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

尹玥慢慢伸出手，轻抚萧牧面庞。素手纤纤，轻轻按向萧牧的眉心。

“女为悦己者容，这相貌，留的也是给你来瞧。如真是这般不堪入目，那也只能委屈二爷了。可若二爷伤了龙颜，日日朝夕相对的可是玥儿。二爷曾与玥儿说过，不划算的买卖不能做！”

秋分将素笺妥帖的放在衣裳的前襟中，“小姐请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应下了之后，秋分快速走出屋子。嘱咐小叶子好生照顾尹玥，这才匆匆离开了巽离阁。

如今盛京之内巡防营巡逻频繁密集，如此一来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秋分也无甚顾虑，一路平顺的便到了商府。

商昱收到尹玥的素笺，只看了一眼便蹙紧了眉头。

“这个……玥儿可说要做什么？”

秋分摇了摇头，“做什么小姐并未多言，只说要快！小姐还说，过几日若是方便了，会去宫府走走。”

“好，此事我会加紧去办，你转告玥儿，让她安心，我自会处理妥当！”

“那便有劳商少爷，奴婢这便回了。”

秋分回来的时候，尹玥尚未歇下。听到商昱应下了，尹玥也算是放下心来。毕竟，此事除了商昱，也无人能够做到滴水不漏，满天过海！

未出几日，眼看十五将近，如尹玥所言，盛京之内真的下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雪。

一早，尹玥梳妆整齐，面敷轻纱，秋分为她披上斗篷，吩咐了马车在门外候着。可当二人出门之时，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

尹玥踩着皑皑的白雪，听着清脆的声音，看着身后一串清晰的脚印，不知为何，开心中忽然清明敞亮了许多。

马车随后跟着，秋分扶着尹玥，一路慢行。

虽说积雪已过脚踝，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可路上行人穿梭，看着也算热闹。

“小姐，雪天路滑，您这手都冷了，不如，奴婢扶您上马车可好？”

“不远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走走也挺好。”

二人缓步，却是并不远，到了宫府大门前，左右两边的镇宅石狮子仍旧一副虎虎生威的模样。

尹玥抬头望去，宫府牌匾之上正敷着一块红布。看来，商昱的动作还真是迅速，宫府之内，许是已经重新归置的差不多了，只等尹玥亲自解开牌匾。

青砖台阶之上，已经有下人将积雪打扫干净，尹玥迈步行入宫府，与她所想不差，一切如旧。

即便是冬日里，寒风肆虐，漫天飞雪，宫府之内的盆栽摆设，仍旧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

尹玥来的早，商昱尚未到。王嬷嬷听闻尹玥来了，即刻便带着下人迎了出来。

“今儿个天不好，大小姐怎么来了，快些屋里暖暖。”

尹玥随着王嬷嬷入了屋，乍看之下，就连座椅摆设都与从前一模一样。

正位之上的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曾经是宫洺最喜欢的家具，扶手两处也被宫洺长久摩挲，已经木色油亮。还有两侧的紫檀雕荷花纹椅，雕工精湛，木质优良。

尹玥伸手轻轻抚过木椅椅背，“有劳王嬷嬷，如今府内添了下人，留下您独自在府内调教看守，真是辛劳。”

“小姐言重了，这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尹玥转回身，抬眸环顾一周，正厅之内，无一处不与从前如出一辙。

“对了王嬷嬷，药房如何，可归置好了？”

王嬷嬷面露笑意，“商少爷说，小姐若是回来，第一个问起的定然是药房，还真让他猜中了！奴婢这就带小姐去瞧瞧。”

王嬷嬷带着尹玥，一路向药房走去。

从前，宫洺在府内，留恋时间最多的地方除去书房便是药房。满满的四个药柜，装的都是宫洺的“宝贝”。

“根据小姐的要求，所有的七星斗柜均采用上好的黄花梨制成。药房之内的家具摆设，商少爷亦是分外上心。”

尹玥轻移莲步来到药柜旁，抬头看去，药柜上下左右七排斗，因其调剂药品，方便易取，找药容易，故又有“抬手取，低头拿，半步可观全药匣”的俗语。

药柜斗面长方形，稍微高出柜面，四边倒棱，加之醒目规律的黑色隶书药名，使整体斗柜表面布局层次分明，雅致美观，白色洁净，紫红古朴，从前宫洺最得意的便是这四个硕大的七星斗柜。

药铺的药柜大多古朴简单，可是宫洺总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便只是个药柜，也要看着赏心悦目，这便是他对药材的心。

宫府内的七星斗柜，均雕刻佛家八吉祥。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常，一眼望去，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宫洺尤爱盘常，尹玥也曾问过，宫洺与她说，按佛家解释，盘常为“回环贯彻、一切通明”，本身含有“事事顺，路路通”之意。

其图纹本身盘曲连接、无头无尾、无休无止，显示绵延不断的连续感。正如医者本心，从一而终，贯彻始终。

尹玥没有回应，迈步行至书案旁，提笔快速写下一行字，折叠整齐后交到秋分手中。

“这个，你一定要亲自交到兄长手中。过几日我会去宫府走一趟，但这件事情，要快！”

萧牧看着尹玥安然躺下，直到她呼吸匀称，眼眸不再颤抖，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萧牧将将离开，尹玥便缓缓睁开眼。起身下了床榻，尹玥轻唤秋分一声，秋分与小叶子一直未敢离开，听到尹玥的声音，轻推房门，走了进来。

“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还未歇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尹玥的话犹如重锤一般，将萧牧的心敲打的支离破碎！

正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太过相像，萧牧才会如此心痛！因为，将心比心，萧牧也想让尹玥一世安心，不要怀揣愧疚！

可是，他仍旧希望尹玥无论什么时候，选的那个人就都会是他！

尹玥莞尔，萧牧却是丝毫笑不出来。

“时辰不早了，二爷也尽快去给大掌柜和少将军指条明路吧，免得他们苦守无功。我累了……”

尹玥用力的按住萧牧的手臂，“干爹曾说过，医者，医心为上！无论那些伤口能否治愈，心伤不医，便算不得痊愈！”

“这样苦，我不要你一个人承担！”

即便背负歉疚与自责，即便有悖仁义，即便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与宽宥，萧牧仍旧希望尹玥能够选择他！

同样，无论尹玥说多少遍，她不曾埋怨，可仍旧无法掩饰心中的失望与沮丧！

“这般明知故问，似是好久之前你我二人耍花腔才会有的情形。”尹玥说着，轻笑一声，可这模样，却透着苦涩。

“二爷不必自责，若换做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毕竟……你我之间，如此相像！”

“小玥，此事，是我欠了你的！我说过，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

萧牧话落，手摸向腰间，尹玥瞬间意识到萧牧要做什么，快速按住他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陪你！”

“二爷，若是……那日你便知晓这天下唯有那一粒解药，你便不会给姽婳了吗？”

尹玥话音将落，便感觉萧牧的双臂倏然僵硬。不用萧牧多言，尹玥已然知道了他的答案。

知道又能如何？就算萧牧知道，这世上只有那一粒解药，要么救姽婳的命，要么换尹玥容颜依旧，两权相较之下，萧牧的选择仍旧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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