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第一纨绔

石凡道：“父亲想念洛京，随时可以回去啊！”

石崇摇摇头：“京城乱起，为父可不蹚浑水。荆州挺好，可成王霸之业。”

听石崇说出“王霸之业”，石凡此前的很多推测都成立了，张嘴刚要询问，就见石凡说道：“一个秘密压在人的心头，一辈子都像脚下的这块巨石，让你动弹不得。凡儿已经长大，堂堂的右卫将军，是时候让你知道了，跟我来吧！”

“父亲，那你反的是谁，复的又是谁？”

反的当然是如今的朝廷，是全天下最庞大的晋帝国。恢复的呢，难道是曹魏政权，还是大汉朝？

石崇道：“三十年前你外祖父谋反一案还记得吧？当时死了很多人，但还有人活了下来。”

“包括我们渤海石家，我的祖父石苞？”

石崇点点头，当年石苞为镇东将军，暗地里经营襄阳城，试图有一天举起义旗。在他实力还远远不够的时候，不料事情败露，只得委曲求全，返回洛阳脱罪，最终大业未成郁郁而终。

“原来，祖父当年并非被人冤枉，确有其事！”

石崇慢悠悠道：“你三伯父吓坏了，被皇帝传召而不敢去，整日醉酒拖延。后来，他被你祖父罚永不得入仕，并非因为醉酒，而是不足以成大事，反倒会败露家族机密。”

石崇传达的信息太震撼，石凡这才知道他们家没怎么被人冤枉，从最初无论是祖父还是外祖父，都奋斗在造反的征途中，典型的造反世家啊！只是时过境迁，以前的精神追求弱了，石崇造反为了谁？不是魏武帝的子孙，也不是汉高祖的子孙，也许他只想到了自己，竟有了王霸之心。

“父亲，江东暮家是怎么回事？”

石崇赞许的点头，几乎所有的线索都被儿子发现了，他似乎找到了造反的接班人，说道：“我石崇天下巨富，你烧了珍藏财宝的‘归来居’，为父听闻后一个眉头都没眨。有句话你说的很对，钱赚来就是花的，如果不花赚了就没用。好多人猜测我致富的缘由，甚至有人说我在荆州刺史任上，假扮盗匪抢劫往来富商。”

“这不是真的，对吗？”

“自然不是，真实的原因便是这江东暮家。三十年前你外祖父事件之后，江东暮家彻底归隐，直到最近才敢在吴郡重新抛头露面。暮家从洛阳撤走后，所有的财富都归了为父，江北所有的生意都暗中由渤海石家经营。”

石凡明白了，江东暮家以前被称为大晋巨富，他们所有的东西给了石崇，石崇自然取而代之，这才是他有钱的原因。以至于别人编出他抢劫的谣言，石崇乐于接受，总比继承了造反大业安全很多吧！

地方到了，处于江边乱石堆积之间，位置隐蔽又戒备森严，石崇招揽的江湖侠士几乎都分布在周围。他们通过阴暗狭长的甬道，打开连续五道铁门后，石凡又一次见识到地宫的宏大。

此处比落魂谷更为宽敞，大小几乎是三到五倍，其中放置了刀枪剑戟，还有攻城的云梯、撞车，甚至还有硫磺、麻油，只要打仗用到的东西，此处应有尽有。别说是十万大军，即便二十万装备起来轻松自如。

石凡疑问：“武器有了，马匹何在，粮草怎么办？”

“张王李赵四大家族的田地里，养着我们的马，攒着我们的粮草。单是分布襄阳附近的粮仓，已经积攒了数年，十万大军吃十年，足够了！至于钱财，向里走！”

地宫曲径通幽，内里别有洞天，四周竟然有大小十余处洞穴。打开后石凡傻了眼，他在铜驼街那么多的生意，也从未见如此规模的财富，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只要是外面见过的，在此处都能找得到。

石凡心中感叹，不愧是专业造反三十年。石崇想来襄阳城就任，应该是谋划很久了吧？幸亏他在司马炎驾崩时冒着生命危险上朝，那时候要是绷不住回襄阳造反，他们家应该已经被平定多时了。

石崇来襄阳后军政大权集于一手，又靠利益拉拢各州郡的大家族，给他们权力，给他们谋私的机会。此外，他放任豪族吞并百姓土地，导致老百姓流离失所，最终的归属是去了各家族为奴。相比洛阳时候金谷园几千口人，他在襄阳收留的人口有过之而无不及，为掩人耳目还借助各地家族，比如襄阳城的张王李赵，私人拥有的人口数合计起来很是惊人，其中不少都转化成训练有素的士卒。

除此之外，他任由盗匪横行，各处山头林立，道路上更是一波接着一波。其中不少是各大家族凑热闹，还有一些确实是占山为王，其中不少官匪一家，被石崇暗中收买，打着抢劫的名义，实际干的是石崇安排的事。如此一来，荆州与外界的消息不畅，寻常人根本进不了襄阳城，造成荆州事务的相对隔绝，石崇便可放心玩他的一言堂，朝中并不知荆州的实际情况。

外人以为石崇只是强硬霸道，谁曾想他实则包藏祸心。石凡突然觉得，父亲与匈奴人刘渊差不多，他们都在潜伏着等待机会，等待大晋国动乱的到来。

出了地宫，父子俩回到书房彻夜长聊。对于荆州的形势，石凡劝父亲爱惜民力，不要让那些官吏无法无天。石崇笑着答应，内心还在权衡，他不是不想治下一片繁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多好，只是他追求的是目标，过程有瑕疵在承受范围内。

对于洛京那边，石崇明确要求儿子支持贾后，她赢了宗室还要动乱，各地的王爷们会蠢蠢欲动，便需要他这个镇东将军威慑一方。如果汝南王赢了，天下可能会归于平稳，作为异姓的地方大员会被猜忌，他也难以在荆州长期经营。

石凡基本认同父亲的观点，只是他觉得大晋的国运可能更糟，北边的异民族还没开始行动呢。还有西北的旱灾，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极有可能引发兵变，或者流民乱窜。不过，父亲好像不管这些，他等的就是浑水摸鱼。

第二天临走时候，石崇与儿子依依惜别，告诫他在洛京临机决断，事不成可随时退回，不要顾及襄阳这边。你大兄喜欢花天酒地，这地方最适合他，也不用挂念。

石凡对石凯基本无感，父亲不说也不会挂念的。只是对父亲情绪复杂，他的价值观里本容不下反贼，尤其是家族几代长达几十年处心积虑的谋反。只是下一步形势难料，大晋国陷入危局的可能性极大，如果有父亲在襄阳建立的大本营倚靠，他倒是进可攻、退可守，对黎民百姓，对中原人的江山社稷，未必不是一个福音。

石凡惊道：“父亲难道要造反？”

石崇摇摇头：“并非为父要造反，我从你祖父手中接过重担，迟早有一天还要传到你手里。大业未成之前，我们家世世代代要筹备此事。”

“荆州的形势你并不知，襄阳城的张王李赵四大族听说过了吧？他们兼并了周边绝大多数的土地，但是无妨，他们只是我渤海石家派出来的，襄阳的土地全是我们的。”

石凡不解的问：“父亲要那么多土地作什么？”

石崇不解释，继续边走边说：“还有落魂谷，你进去了吧？那些足以装备十万精兵的军械，那些随便一个都能惹来杀头大罪的要犯……”

石崇问道：“你自司州一路南下，途径宛城、新野各处，对荆州印象如何？”

石凡如实道：“我在怀疑，父亲在养匪自重。”

石崇大笑，“吾儿能有此见识，已非寻常世家子弟可及，详细说说！”

路上，石崇提问道：“你可知，为父为何放任那些官员、大族，让他们肆意贪腐，让盗贼横行乡里，让百姓失了乐园……”

石凡摇头，并不尽知。

“荆州土地兼并严重，几乎全都到了大家族的手中，百姓几无田地可耕。”

石崇站起身来，向北望着远方，喃喃道：“此刻的洛京，也该快天黑了吧！”

“荆州的第一个印象，遍地盗匪，几无行人。单单一个宛城，李家与蔡家争相抢掠。此后在新野附近同样如此，往来商贾几乎断绝。”

石崇道：“你不觉得，盗匪虽至民不聊生，却对你的生意大有裨益。”

“父亲，襄阳城虽然稳固，若人心不齐仍是徒劳。”

“哦？”

那倒是，自己的生意通行无阻，别人都不出门，成了独家经营。但石凡认定，这只是个表象，石崇的目的并非为此。

“对荆州的第二个印象，吏治**，地方豪族作祟，官员无心政事。”

石崇自顾自笑笑，这倒是真的，还有吗？

石崇峨冠博带，一副大儒的架势，坐在山顶巨石上俯视江水，问道：“凡儿，襄阳城三面环水、一面临山，为父在此囤聚粮草无数，又有精兵数万，谁人可攻乎？”

石凡走到他旁边蹲下，看了看汹涌的汉水，说道：“当年袁本初（袁绍）与魏武帝（曹操）争雄，曾说拥冀、青、幽、并四州之兵，北和戎狄，南向以争天下，问魏武可乎？魏武帝说，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没有什么不可以。时人以为，两人高下立辨！”

石崇抿着嘴唇点头，说道：“凡儿最近的书没少读，这都是潘安仁的功劳啊！至于袁本初与魏武帝，后人不过以成败论英雄，官渡之战稍有闪失，恐怕获胜的就是袁本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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