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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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筒跌落,有人关了电源。

铿锵有力的背景音戛然而止,锦上添花的加油词也消失无踪。

一时间整个操场安静得不像话。

见唐渊猫着腰飞速地赶了回来,他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唐渊不住地喘着气。

梁寓眼皮轻抬,这才算是有了些表情:“怎么样?”

“挺好的,”唐渊说,“吃完了,我全程看她吃完的。”

梁寓眸光一闪:“嗯?”

唐渊:“不不不,不是我看着她吃完的,是我看她开始吃了,然后她吃完我看了一眼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梁寓声色懒散,像裹着经久不散的困意:“那就好。”

“寓哥。”唐渊叫了他一声。

梁寓:“怎么?”

唐渊:“吃完之后,她们发现是有人送的饭了,还推测出了送苹果和暖宝宝那几次,然后推测了一下你……”

梁寓来了兴致,手指搁在腿上轻轻敲了敲,笑道:“推测我什么?”

唐渊:“呃……大意是说你又矮又挫,很不自信。”

从小到大从未跟贬义词扯上过半点关系、从小到大都是人群目光汇聚地的梁寓,嘴角笑容僵了一下:“……”

///

三点半,运动会准时结束。

林盏算了一下,她和沈熄这一天加起来,一共一起坐了半个小时零五分钟。

算了,也算是进步。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盏问沈熄:“口哨你不还我吗?”

沈熄看着她:“……”

没话找话说的极致了,林盏心想,自己又把天聊死了。

现在沈熄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

沈熄随口道:“我到时候再买一个还给你。”

林盏反应得很快,立刻问:“亲自到我班上来给我吗?”

话都说到这里,沈熄只能点头。

“好,”他说,“亲自。”

反正是他借来的东西,还是自己去还比较礼貌。

林盏背起书包,心想,这一天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嘛。

不过……

她确实更想要沈熄吹过的口哨……

///

林盏跟郑意眠先跟着三班的队伍离开,沈熄也准备走,遇到有人来通知。

“沈熄,他们要我通知你,说是下下周又有领导来检查,还想让你去美术馆解说,要你准备一下。”

沈熄:“好,我知道了。”

于是后来,回家的路上,他和张泽就顺便又去了趟美术馆。

本来是可以不去的,以前作业写完了没地方去,就会顺便去美术馆逛一趟。那个地方的作品他已经很熟悉,有的甚至都能背出来。

但是本地的报纸跟美术馆一起举行了一个征稿活动,获奖作品好像会在今天展出。

那都是些新作品,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还是准备去看一眼。

顺便也能看看,有没有本校的得奖了。

///

美术馆人少,空调开得足,很适合欣赏画作。

层层热浪被阻隔在大坝似的玻璃门后。

上楼去看新展的时候,张泽想到什么:“听说那个林盏……画画挺好的,你见过没有?”

沈熄:“……没。”

小时候见过,不过都记不清楚了。

张泽:“她的画风似乎特别独树一帜,给学校拿了好多奖,有一回学校还挂大字报表扬了,你记不记得?”

沈熄沉吟:“有点印象。”

那回的大字报挂足了一个星期,就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估计崇高所有的学生都不会忘记。

张泽饶有兴致道:“追她的也挺多的,不知道她怎么就一门心思在你这儿撞死了……”

沈熄不露声色地看他:“你怎么就知道她会撞死?”

那么精的人,只有把他撞死的份。

张泽有点惊喜,问他:“不是吧,你们有戏?”

沈熄无奈,看着墙上的画展道:“我们类比的不是一个话题。”

他对她,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年幼时有一面之缘,而且她人也还不错,所以他能帮上的地方,就顺便带一下。

那时候说“喜欢她名字倒着写”,只是张泽话太多,他想让张泽闭嘴罢了。

旁边的张泽还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面前的那幅画,在第一时刻就抓住了他的眼睛。

是很饱满的构图和颜色,第一眼就给了人巨大的冲击。

明暗对比,前后反差。

画面背景选用暗色,将画面最主要的人物烘托出来。

颜色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画面效果。

从顶部悬下来类似绸缎一样的物体,它虚虚下坠,落入人物右手心。

人物的右手放在左腰侧,抓住绸缎,紧闭双眼,脸上的表情,像是欣慰,又似是落寞。

——不,那好像不是绸缎,是自缢的白绫。

但白绫中,似乎掺杂着一丝暖光,那点暖黄色包裹着白绫边沿,质感清透。

整幅画面有点颓废,却又因为那点光感,而焕发出生机。

画面下面是一句话,是创作者对这幅画的介绍——

“赐我荣光,还赐我白绫万丈。”

这幅画的名字很简单,就叫《赐》。

短短一句点睛之笔,将矛盾突出得更为猛烈,还带着一点怆然和无奈。

沈熄站在那幅画前,久久没有动身。

他经常被美术馆的画震撼到,但此刻除了震撼,他又觉得胸腔中激荡着别的情愫。

一种猛烈的纠缠和矛盾感,创作者通过画面,全数让他感知了。

直到张泽喊他,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离开之前,他仓促看了一眼创作者的名字——

阿栈。

阿栈,沈熄默念一遍,记住了。

///

回家洗过澡后,沈熄躺在床上。

叶茜给他切了盘水果,沈肃在外面看电视。

他拿出手机,登录微博,搜索了“阿栈”两个字。

他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微博。

本来不抱希望,按下搜索,弹出一个用户的瞬间,他还有些诧异。

……居然真的搜到了。

那个用户的简介是:

粉丝是六千多。

但看得出微博不常打理,只有一些q版的图片,和一些人设之类的图片,有时候也会放一些草图在上面。

好像是个经常看小说,顺便画画人设的博主。

和他在画展看了画之后,脑补出的人不是一个模样。

但是仔细看,能看出画风是差不多的。

沈熄把她的微博从头看到底,这才稍作休息。

画得确实挺好的。

出于某种奇妙的心理,他点进她的资料卡里,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不过,这个画展主要是面对w市的绘画者开放,就算这个阿栈什么资料也没填,沈熄大概也能猜出,她也是身处w市的。

这个感觉又有些微妙。

退出去之后,沈熄略微思忖,又再度点入阿栈的主页。

手停了停,旋即,点击关注。

弹出一个小方框,沈熄踟蹰片刻,把阿栈的分类改成了——

特别关注。

孙宏问:“那岂不是要单身一辈子了……居然还有人排斥恋爱?”

张泽:“也不是排斥恋爱,他只是觉得和无关的人那样,很浪费时间。因为到现在也没喜欢过谁,所以到现在都觉得恋爱是累赘。”

孙宏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

因为沈熄下意识对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感到排斥,才会一直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要从略微排斥一样东西,到接受它,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要学着让他慢慢了解自己的内心,打开自己。

至于怎么点通他,就要看林盏的本事了。

“总会追到的,”郑意眠说,“盏盏现在是……温水煮冰山。”

虽然慢,但总会融化的。

///

回到“温水煮冰山”的现场。

被人叫住的林盏回头:“啊?怎么了?”

沈熄指指一边的包:“你不清东西?”

她心一松。

刚刚被他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本身就没有拿多少东西,所以清理起来格外快,林盏把速写板塞进画袋里,很快就整装待发了。

沈熄:“不需要我帮你背?”

林盏摇头:“我自己可以。”

背好之后,她率先冲到前面去,面对着几条分岔路口,开始犯难了。

“……我不记得路了,怎么办?”

沈熄叹气:“我记得。”

林盏乖乖退到他身后:“那你带我走吧。”

沈熄正在回忆往哪边走是对的,趁他回忆的空当,林盏也抬头继续欣赏晚霞。

像两瓶墨水相撞,倾洒一片,边沿处渐淡,愈往中心,愈加浓烈。

沈熄走出好几步,发现身后没有跟随的脚步声,一回头,发现林盏正在神游。

他催她:“林盏,快点。”

“噢噢,来了。”

林盏猛然回过神,背着画袋就要往沈熄那边跑,一不留神,脚下一个打滑,就踩上了石块。

她来不及平衡,脚踝处突如其来重重地崴了一下。

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

“嘶——”

林盏吃痛,停下来,扶着树干检查了一下脚踝。

……感觉马上要肿了。

——活了十七年,这是她第一次崴到脚。

真不是时候。

她伸出手指,想尝试着戳一下那块红的地方。

沈熄立刻出声制止:“别碰它。”

林盏看看沈熄严肃的神色,心想万能的沈熄也许真的知道应急方法呢,于是她的手真的停住没有动了。

林盏有些没底气:“……那我现在怎么办?”

沈熄走到她旁边,说:“脚别用力,你先原地坐下。”

林盏抽了张餐巾纸,垫在地上,然后坐下了。

“然后呢?”

“不过我觉得,要不我就忍一下走回去,休息一会儿就……”

“不行,”沈熄想也没想就拒绝她,“让受伤部位负重,这样会加重病情的。”

话音刚落,沈熄从包里抽出一样东西。

林盏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包冰袋。

林盏:“你随身还带这个吗?”

沈熄:“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准备的,这是常识。”

林盏低头笑了笑,旋即抬头,打趣道:“我有点好奇你包里都有什么了,是不是还有个小药箱和任意门……嘶——”

脚踝忽然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林盏下意识往回缩。

沈熄扶住她脚踝,低声说:“别动。”

林盏:“……噢。”

他的指尖因为碰过冰袋,而变得异常冰凉,贴在林盏的脚踝边,让她每一寸皮肤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沈熄的指腹……是软的。

这个念头让林盏身心激荡,仿佛坐上了激流勇进的飞车,下一秒就会在一片冰凉中猛然跌落。

她忍不住用大拇指指尖,用力抵住中指的指腹。

……冷静点啊林盏,心理素质不能崩啊。

她硬生生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目光上抬一点,就看到沈熄的低垂的睫毛。

她放任自流地想,崩就崩吧,谁让这个人是沈熄呢。

下一秒,沈熄用毛巾隔着,拿着冰袋贴上她的伤处,剧烈的寒意浸透毛巾,侵袭上林盏的每一寸神经,包裹着她,加速冰冻。

梁寓坐在六班的位置上,动也没动一下,仿佛刚刚被告白的不是自己,闹出的乌龙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他并不关心这个。

“接下来是高二六班的加油词:你奔跑在赛场上的身影……”

一个高潮般的插曲过后,大家的睡意被掐灭。

有人从三班的座位上猫着腰起身,赶回六班。

在她心里,沈熄打的青菜,已经具有与肉抗争的能力了。

///

直到快结束时,沈熄才重新回来。

孙宏站起来大叫:“wow,刺激啊!”

背景音重新爆炸般喷薄而出,有人装模作样地咳嗽:“不好意思,刚刚突发状况,话筒被人抢了……”

话音刚落,听到一个视死如归的女声:“梁寓!我——”

“滋——”一阵巨大的杂音传出,成功掩盖住了那令人心知肚明的三个字。

是时张泽正在玩手机,看他坐下来了,打趣道:“我听说今儿给广播站投稿的特多啊,还有直接给你投情诗的,了不起啊。”

运动会的时候,广播站总是要念各种加油词。

林盏本来想说“肉”,但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起来到底吃了哪些肉,只能回答道:“油麦菜。”

没办法,这东西存在感太高,只记得它了。

鱼目混珠,有的人会偷偷把自己写的情书之类的东西,塞进加油词里。想让他人代为传达给沈熄。

郑意眠有些疑惑,问:“那我怎么没听到?”

“傻不傻,这能给你听到么,”林盏笑她,“广播站的人当然拦截了啊。”

这是防dao章,60%72小时,盗,文网读者请移步晋,江  想向他展示自己是个有趣的人,又怕用力过猛惹来他的反感。

想了想,她也决定不再说话。

吃完之后两个人就回到了位置上,郑意眠见林盏来了,问她:“你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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