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燕岚！”，燕岚看看房间门口，“爸？刚才是你喊我吗？”，“没有啊，丫头，换好衣服了吗？”，燕岚一脸奇怪的表情，明明刚才有人喊我啊，听错了？仔细的将衣服穿戴齐整，燕岚一步跳出房门，“爸妈，这身衣服可以吗？”，“老婆，咱家丫头越来越漂亮了啊。”，妈妈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服套装从卧室内走了出来“闺女随我呗，老陈，衣服给你都拿出来了，赶紧穿上。”，妈妈走到燕岚面前，半蹲着帮燕岚把裤脚抻平整，又将燕岚的齐肩发梳理整齐，“老婆，咱们走吧。”，爸爸健壮的身材将西装撑的笔挺，宽厚的肩膀以前经常给燕岚最紧的拥抱，燕岚左手拉着妈妈，右手拉着爸爸，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脸上。“燕岚！”，又是一声呼喊，燕岚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又是自己听错了？\r

“我想坐前面。”，“乖，小孩子坐后面安全。”妈妈边说边拉开了汽车后座的门，燕岚不情愿的钻了进去，刚坐下就觉得有东西硌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又是个塑料棒，“爸，你车上怎么也有这个塑料棒啊？”，“可能是搬东西掉车里的。”，“岚岚，系好安全带。”妈妈从副驾驶座上回头说，“那这个东西放哪里啊？”，“放在椅背上的储物袋里吧。”，“妈，爸，听到救护车声音了吗？”，“没有啊。”，好奇怪，为什么他们都听不见？\r

汽车迎着朝阳一路行驶，爸爸很会讲笑话，总是逗得燕岚和妈妈笑得前仰后合，事爸爸好像是突然在躲避什么东西猛打一个方向，车子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还好有惊无险，爸爸妈妈还有燕岚都系着安全带，路旁也没有行人，燕岚揉着酸痛的肩膀和妈妈站在路边，看着爸爸愁眉苦脸的站在汽车前看着凹陷进去的车头，然后抬头看向自己“你们俩都没事吧？”，妈妈和燕岚点点头，三人相视而笑，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r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没有惊涛骇浪，没有跌宕起伏，父女相互照顾很温馨，爸爸对燕岚的说教慢慢减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微笑看着她，燕岚从日渐苍老的爸爸手中依次接过了打扫，做饭，洗衣等等家务，父亲偶尔也会在燕岚放学回家前为她准备热腾腾的饭菜，父女间交谈越来越少，但是家庭的气氛却越来越温暖。\r

高中的燕岚更加努力学习，感性和理性在她身上正在进行着微妙的平衡，天生丽质加上知性使她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燕岚并不羡慕那些有母亲的孩子，她知道爸爸这些年为了她付出了很多，她觉得有爸爸就好，何必再多一个位置留给别人？暖黄色的台灯陪伴她复习完功课，合上书本，燕岚舒展了一下肩膀，余光看到一个小塑料棒插在笔筒中，“这个东西怎么到处都有？”燕岚伸手拿到灯前，塑料棒上有一个小凹槽，刚想再看清些，从屋外传来了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爸？”，并没有回答，燕岚站起身走出卧室，一阵风从阳台吹来，“爸！”，消瘦沧桑的爸爸正站在阳台边上，燕岚疾奔过去，“爸！”，爸爸朝着燕岚微笑着挥挥手，纵身跳出了阳台，燕岚跪在地上“爸！”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房间内，屋子里所有陈设都如玻璃破碎着，化成细微的尘埃飘向空中，一根塑料棒从这些尘埃中缓缓飘落在燕岚的手中……

后来呢？为什么都变了，自从撞车之后，爸爸就不再开车了，燕岚在夜里总是会听到爸爸和妈妈的争吵，一开始两人还能尽量压低声音，慢慢的两人都开始无休止的大声争吵，燕岚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夜里只能将头藏在被子里，妈妈不再精心打扫房子了，地面的灰尘有时都可以在上面画画了，妈妈越来越少回家，爸爸每天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燕岚，笨手笨脚的给燕岚做饭，陪着燕岚写作业，直到有一天爸爸接燕岚回家，打开门看到妈妈正在收拾，燕岚开心的以为妈妈终于回来了，又变回以前那个爱打扫爱干净会给自己做美味饭菜的妈妈了，可是妈妈只是在将各种衣服小皮包不停的往一只打开的大旅行箱里装，燕岚就在旁边傻傻的站着看，看那只大大的旅行箱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鼓鼓的高起来，妈妈用力压着盖子将拉链系好，又用胶带缠了好几圈，费力的将旅行箱放到地上。“妈”燕岚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眼圈里晶莹的液体正在缓缓的聚集最终突破了表面张力的束缚，奔涌着投向地心引力的怀抱。\r

妈妈只是看了燕岚一眼，就拖着旅行箱走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爸爸面前，妈妈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张纸，“你把这个签了，我什么都不要。”妈妈冷冷的说着，爸爸拿起茶几上的笔，“爸！别！”，爸爸看着满脸是泪水的燕岚，微微笑了笑，用力在那张苍白的纸上签了名字，燕岚跑向妈妈，小手拉住了旅行箱“妈！”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旅行箱上，妈妈什么都没说，爸爸用温暖的手臂将燕岚紧紧抱住，妈妈使劲拉着旅行箱挣脱开燕岚，头也不回的走了。燕岚有生以来第一次哭的惊天动地，她不停的拍打着爸爸“你别让妈妈走！你别让妈妈走！”，爸爸只是紧紧的将燕岚抱在怀中任由她拍打自己。\r

餐桌上香气四溢的煎蛋面包，妈妈还精心的在面包中加了厚厚一层肉松，爸爸揉着眼睛从卧室走了出来，“爸，快来吃早餐。”，“嗯，宝贝儿先吃，我去洗洗。”，“老陈，今天你穿哪套衣服？”，“嗯？衣服？我挂在衣柜侧面了。”。燕岚品尝着美味的早餐，窗外晨曦的微光慢慢照入屋内，妈妈从卧室中喊老爸“老陈，你衣服挂哪儿了？”，爸爸咬着面包“嗯？我记得挂衣柜侧面了啊。”，“没有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哦，也可能，随便帮我找一套吧。”，燕岚笑眯眯的看着爸爸“爸，你做梦连衣服都收拾了？”，爸爸听完哈哈笑着，“妈，我今天穿什么？”，“找一身深色衣服就行。”妈妈在卧室里说着。\r

燕岚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看到了一套绿色的绒布裤衫，这是前几天15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带她去商场挑的，如果今天不去墓地还真想穿这套衣服。燕岚从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妈妈也没有见过，燕岚小的时候问过爸爸，爸爸说“爷爷开拖拉机带奶奶去送粮食，掉到山下面去了。”，幼小的燕岚就问爸爸“那爸爸是怎么长大的啊？”，爸爸抚摸着燕岚的头“那时候爸爸高中毕业了，就去当了兵，那里吃得饱。”。燕岚从衣柜中挑了一件棕色上衣和一条黑色裤子，脱去身上的粉红色睡衣时从兜里掉出了一个塑料棒，燕岚新奇的捡起来，怎么又是这个东西？“妈，洗衣服的时候是不是有塑料棒掉进洗衣机了？”，“傻孩子，哪有，赶紧换衣服。”，燕岚将塑料棒随手放在床头柜上。\r

日子还在继续，燕岚渐渐的适应了没有妈妈的生活，爸爸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不说什么话，只是微笑的看着燕岚，只要爸爸开口说话，就会对燕岚说很多大道理，“要热爱生活，热爱工作，但是不要将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岚岚，尽量细细体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岚岚，生活有很多美好，别只停留在一处。”，“岚岚，女孩子一定要处处小心。”，“岚岚，就算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也要一直保持微笑，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内心，你要好好保护自己。”。\r

爸爸的白头发就像对自己说的大道理一样越来越多，随着增多的还有爸爸失眠的次数，燕岚有时晚上醒来，会透过门缝看到爸爸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沧桑蚕食着爸爸宽厚的肩膀，燕岚这时就会推开门走进客厅，爸爸看见燕岚就又会微笑着说“岚岚还没睡？是不是爸爸吵醒你了？”，“没有，爸，你还不睡？”，爸爸掐灭香烟“嗯，这就睡，早上想吃什么？”，“爸，你好好睡吧，早上我自己做早餐就行。”，“嗯，岚岚也长大了，那帮爸爸也做一份吧。爸爸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但是早上起来燕岚走出房间还是会看到爸爸将热腾腾的早餐端到餐桌上，微笑看着燕岚。\r

那个被称为妈妈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燕岚和爸爸相依为命，燕岚将房间的清扫工作从消瘦的爸爸手中接过，房间的地面再次变得洁净，卫生间的洗手台也再次光滑白润，奇怪的小塑料棒还是时不时从燕岚的衣兜等处掉出来，燕岚也已经见怪不怪，偶尔还会听见一些嘈杂的叫喊声，燕岚也全当做是自己的神经过敏。\r

燕岚仰面看着街灯的光晕，周围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困啊，就让我睡一会儿吧……\r

“岚岚该起床了。”妈妈轻轻唤醒了熟睡中的燕岚，燕岚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几点了？”，“5点了。”，“再睡一会儿嘛。”燕岚撒娇着，“乖，起来啦，早上要去给爷爷奶奶扫墓。”妈妈走出了房间。燕岚坐起来，印着很多小动物图案的粉红色睡衣包裹着小小的身体，燕岚走出房间没看见爸爸，妈妈正将热腾腾牛奶和煎鸡蛋面包放在了桌上，“妈，爸还没起吗？”，“你爸昨天夜里又失眠，让他再休息会儿”，“那我去洗脸了”。\r

妈妈是医生，可能是职业习惯，家中所有家具都是白色的，岚岚记事开始，每天都会看到妈妈勤快的擦拭地面和家具，每次擦洗的时候妈妈都会对燕岚说“岚岚，将来你也要多清扫多收拾，家里脏乱细菌很多的。”，小小的燕岚每次都会点点头，从只能费力跟在妈妈身后推着水桶，到可以提着水桶帮妈妈一起做家务，家中被两个女人打理的一尘不染。卫生间中洁白的瓷砖永远都是光可照人，圆形洗手池也是那样洁白光滑，一捧捧温热的水冲洗着燕岚的脸庞，“岚岚，用冷水洗脸不感冒。”妈妈在外面说着，“好啦，知道啦。”，燕岚不舍的将热水阀关上，可能是刚才水温热，现在试探着摸摸流出的水感觉冰冷，用冷水轻拍了几下脸蛋，粉红色的高绒毛巾轻轻擦拭，刷牙漱口认真仔细，睡衣的口袋中好像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是一个塑料棒，这是什么东西？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卷进去的？随手放在了漱口杯架子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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