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哈利披马甲的日子(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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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看也没看Erik,直接就对Hank说道,口气是少有的果断。

Hank此时难得敏锐了一回,他看看Charles,再看看Erik,马上就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他没有问「为什么弗朗西斯成了教授的儿子」,一句话也不多说,马上闪身进入了书房,而Charles当着Erik的面,又一次哐当一声合上了门。

Erik:「…………」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没有做好我要做的事情,所以要遭受到这种痛苦吗?

他经历这样多的痛苦,是要步入死亡吗?

一种因为将要窒息带来的恐惧,伴随着另外的想法猛地浮出意识的水面。

不……不……还不行,他不能……r……

爸爸……好痛……爸爸……

ad……ad……

他在疼痛与黑暗之中反复呼唤着那个他打从心底依赖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希望得到解救。所幸,这个等待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知过了多久,Harry终于感觉到,有一个意识,一股力量如同一阵轻缓的暖流缓缓而来,从冰冷到使人窒息的意识之海里将他托起,包裹起来隔绝疼痛、嘈杂与冰冷。

这感觉如此轻柔,如此熟悉。

爸爸。Harry想。

然后,他安心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

「……爸爸……」

才确认好了药剂调配无误,正准备转身的Charles听见这微不可闻的呼声,不由得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以一种坐轮椅的人不该有的速度扑回了床前,紧紧地盯着病人的脸。如果Erik现在能打破那扇门进来,一定会怀疑他是Raven假扮的,因为Charles在半小时前对Erik有多么地冷硬,他现在对床上的孩子就有多么地柔软。这种柔软并不是说他露出了笑容什么的,而是一种从白色石膏像到血肉之躯的软化。

Charles盯着床上的男孩,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含握住男孩的手,把其中一只贴在自己的脸颊旁,好像这样就能让它不那么发烫。但事实上,男孩仍旧浑身滚烫,他身上每一点温度的变化都能让Charles心惊肉跳。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男孩的额头,脑袋里不禁构思起那些他所还没见到的未来。他思考着,这样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是否吃过这样的苦头,而未来的自己又是如何做的。他是否会做得比现在的自己更好,更称职。

「ad……」

男孩干裂的嘴唇蠕动着,那近乎于本能的呼救声让Charles的内心深处为之颤抖。他不禁将孩子的手攥得更紧,又一次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梢去触碰男孩的心灵深处。他的动作柔和而深入,因为他不愿意把儿子惊醒。

而又一次地,他探索到一片能令人窒息的混乱与黑暗,他竭力隔绝那些污秽,一点点地撬动,将男孩的个人意识保护了起来。这方法比较有用,却不能一劳永逸,Charles曾想过换一种办法,他试图分担那些疼痛,但是男孩好像在维持着什么屏障一样,拒绝有人分摊其中的一部分。

Charles不明白他未来的儿子到底是善于保守秘密,还是善于一个人忍耐。他衷心地希望不是后者。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坚强有用的父亲,而不是颓废无用的烂人。

「ad在这里,」Charles收回精神触梢,他亲吻着男孩的手背,声音喑哑,语气亲昵又难掩难过,「不用害怕。你会好起来的——你会——会好起来的。」

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Hank站在他不远的地方无声地张了张嘴——平常不擅长安慰人的他也想说点什么,比如「b型能力爆发症」并不致命,他们也不缺少相应的治疗器械与药品,小弗朗西斯已经过了对药物最敏感的年纪,只要持续治疗,一定不会有事情……

不过,他觉得Charles一定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也能理解这个,因为如果他有个孩子生了病,他也会这么惊恐地思索着所有因为能力失控而死亡的案例,而即使这孩子不是Charles的,Hank也用眼睛见证了Charles有多爱他。

——他为了在Erik面前维护这孩子的神秘来历,对Erik撒谎这是他的儿子呢。

Hank回想起进门后,Charles草草丢给他的说法,心

情一下子复杂了许多。他得说,在听到这个说法的一瞬间,他飞速明白了Erik那格外旺盛的火气从何而来。他明白,理解,并且谅解。

如果Raven突然有了个孩子且把他当做罪犯来提防,他可能会惊吓到崩溃。

不过即便有这么多想法,Hank的手也没停,也没去给在外面踱步的Erik开门——没错他能听到Erik的脚步声——他继续快速地配着下一次要给弗朗西斯注射的药剂,并且时不时就要去看看体温计,记录小弗朗西斯的体温。

这孩子一直浑身滚烫,即使是b型,时间也有些长了。Hank想。不过他没有马上把这话告诉Charles。

b型爆发症——一个不常见的病症,仅仅出现在有着数种能力的变种人身上。抛开各类科学说法不提,对这种病症最简易的解释就是,能够承受多种能力的变种人能力太强了。本来,出于物种进化的本能,变种人在拥有能力的同时,就拥有能容纳、控制它们的体质,但当这个变种人开始失控、暴走的时候,他的能力有极低的概率会在这个「容器」之中「打起来」。

它真正爆发的概率很低,大部分的变种人只拥有一种主要能力,这类强大的复合型变种人屈指可数,极为稀有。理论上来说,b型爆发症不致命,除非患者恰巧有心脏病。但它发作起来非常痛苦,发烧、肺炎或者哪个器官出现暂时的紧缩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正因如此,Hank越发觉得弗朗西斯的情况棘手。一般来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是很难患上b型爆发症的,因为成长中的孩子所能容纳、使用的力量上限就在那里,作为人体自带的异能,有一半的孩子在发育成熟前,只要没有遭受特别大的威胁,甚至无法自由使用能力,因为他们无法控制那些能量,他们的身体自发认为这很可能会承受不了。

——除非他们遭受了强烈的刺激,或者威胁到生命的危机。

想起刚刚来到这里时,男孩也有爆发过头的迹象,Hank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

「我要杀了他。」

突然,Charles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把Hank吓了一跳。

「什么?」Hank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要杀了,」Charles依旧攥着男孩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但他说得很快,「那个害得他现在躺在这里的人。那个该下地狱的、肮脏的***——他竟敢对——」

Hank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瓶子摔在地上。认识Charles这么久了,他几乎从未听到教授这么骂一个人。

「谁?」Hank困惑地扶了扶眼镜,「教授,你在说什么?」

Charles没有回答Hank这个问题。

而等Hank给弗朗西斯打下第三针的时候,Charles终于想起了有些事情要嘱咐。

「把Sean和Raven叫过来。」他说,「我有些话要叮嘱他们。」

Hank踌躇了一下。

「听着,教授,也许……我是说……需要叫Erik吗?」

「不,」Charles说,「他不需要知道,我们只在——外部事项需要合作。知道得太多对这孩子来说没有好处……」

他抚摸着男孩的黑发,手指轻轻卷起那本来就很卷的发梢。即使在Hank眼里,它仍然是灿烂的金色,但这层幻像由Charles构造,他一直都在看着男孩真正的脸。

Charles希望他的孩子能够早日醒来,这样他才能确认他没有又一次把一切都搞砸。

…………

当Erik再次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

在这个,哈,漫长的期间,即使他早就得到了允许,和自己的一些下属与朋友住在这里,但Charles谢绝他们住在二楼,他请他们住在离「那个男孩」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顶层,而自己却作为另一个合作人不见人影。每当Erik「不由自主」地在那扇门前踱步,或者找借口要见Charles,都会有人请他远一点,有时候是Sean,有时候是Raven,后者的表情相当复杂,她看上去理解并同情因为这件事而恼火的Erik,但也态度坚决地要求他远一点。

「你得理解一个父亲。」她说,「你之前威胁过他,用那个孩子。」

Erik那口气被她这句话噎在了嗓子里——被气的。

「我——不知道——那是他的儿子。」Erik几乎是从牙齿里磨出的这句话,「他一个字也没跟我说——他们没有——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Erik的脑袋里猛然迸发一个细节。

心灵感应。拥有这样能力的人屈指可数,但如果是父母遗传给子女,那可一点都不奇怪,甚至于,如果父母中的变种人格外强大,那子女拥有更奇妙、更强大的能力也不奇怪。

「你不需要知道细节。」Raven显然得到了嘱咐,在这方面,她无条件地遵从她哥哥的要求,「你看到那孩子对他而言的重要性了,Erik,你最好不要再挑战他的脾气。也不要跟你的那些下属说这件事,求你了——现在时局动荡,Charles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我们要保守秘密。」

Erik再一次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能让他这么「沉默」的人不多了,敢这么做的人也不多了。

而在男孩昏迷沉睡的第二天晚上,他的表兄,那个一看就是个英国人的男孩也气冲冲赶了过来。他飞奔至门前,咆哮了一句Erik没听懂的话(阿拉霍什么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但还没等Erik再说什么,那个男孩就一边嚷嚷着「我要杀了他」,一边看也不看地冲了进去。

Erik本想看这男孩在几分钟后,一脸不高兴地出来,但等了很久,他都没等到那个孩子像是Sean一样被轰出来。

这让Erik的心情更糟糕。显然,对Charles来说,孩子的表兄弟不是「威胁」或者「毫无用处」,他认为这么一丁点的男孩「值得信赖」。这份信赖从何而来,这个据说是表兄的男孩难道是孩子母亲那边的亲戚吗?

Erik很想再多知道一点欣喜,但他马上发现,就连Raven都不能自由进入那个房间,只有Hank,以及这个「Charles儿子的表兄」被允许长期待在房间内。而偶尔进入房间,认识男孩更久一点的Sean和Raven,前者什么有用信息也不知道,而Erik也不指望从后者嘴里撬出来什么信息。

Erik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紧紧地关上——这发生了很多次——每一次,那极其响亮的「哐当」一声都像是一巴掌,啪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所以,重复一遍——当他终于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而当事情僵直到第四天的时候,Erik已经开始真心实意地疑惑着为什么Charles不干脆直接把他从房子里赶出去。

而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看到那男孩。

…………

当Harry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他不再觉得抽痛,不再有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也不再感觉忽冷忽热。他本能地深呼吸一口气,而这让房间里寂静了几秒,随后就沸腾了起来。

「梅林TM的四角内裤啊,终于。」

Harry隐约听到r用一种虚脱的语气抱怨着。

他不

安地动了动,右手轻微抬了抬,就被一只属于成年人的大手温柔地握住。

不需要睁开眼睛,Harry就知道是谁一直握着他的手,即使他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眼皮子也很沉重。

爸爸。他没有睁开眼睛,但他在非常努力地说着,并且想笑一笑,安慰一下坐在自己床边的人,随后他就被声音的嘶哑程度给震惊了——他没变成哑巴,但完全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发出一些没有音调的气音。

滴答。

Harry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感觉到了手背上落下的轻吻与滴落的眼泪,还有满是汗水的掌心。他顿时后悔当时没有再多忍耐一下,至少别在爸爸的面前倒下来。

想想看就知道,Charles会担心成什么样!

但Harry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属于Charles的吻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和后世因为儿子长大所以渐渐收敛的Charles不同,现在的Charles喜欢用亲吻来表达对儿子的爱以及安抚。

「嘘,嘘,」Charles在他耳边说到,「什么也别说。你还没完全康复。」

我到底昏厥了几天?Harry不禁想道。

与此同时,他终于摆脱了眼皮上的那种沉重,睁开了眼。一开始,他还以为睡了这么久,肯定会被光线刺中眼睛呢,结果等他睁眼,却发现房间里的窗帘全部都拉了起来,而唯一的光源在距离床很远的地方。

而他爸爸,Charles,正紧紧地靠在他的床边,紧握着他的手,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是Harry不熟悉的憔悴,还有一种刚刚流露出来的喜悦。Harry几乎无法停止地盯着他爸爸看——那些黑眼圈是怎么回事,那些瘦掉的线条是怎么回事,还有胡子,胡子去哪里了?他爸爸到底守在这里几天了?他真的有好好吃饭和睡觉吗?

「嗨,亲爱的,」此时此刻,Charles倒是依旧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他只顾得上给Harry理理头发,摸索着他的耳朵,然后温声问他,「你睡得还好吗?让我给你倒点水。」

Harry还没说「好」,或者「不」,他的枕头就被人无声地垫高了。哦,那个人还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声。

y把头转过去,无声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很……神奇。

「闭嘴。」r低声吼道。

他像是刚刚被从冬天的水里捞出来似的,不算很隐晦地颤抖着。他似乎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却还要强撑着用一副发脾气的脸对着Harry,「等你能说话了——我再找你算账。你欠我的。」

啊,这是一个不太生气,但一定心情糟糕的r。

Harry对此心知肚明,但此刻只能冲他抱歉地笑了笑。

「他说得对。」Hank在他们之后忍不住发言,「对不起,我知道这是个开心的时刻,但是我真的想问,那种光是什么?为什么它有治疗的效果?」

「Hank!」Charles飞快地喝止了他。

光?

Harry眨眨眼,下意识地看向Hank,而马上,Hank脑子里的景象给了他答案:当一个狂暴的r冲进来,因为冲劲儿而扑通一下摔在他床边时,一条金色的、散发着光芒的线条闪现了一两秒,链接在他们之间。随即,像是一个错觉一样,Harry看到Hank记忆里的自己全身浮现出一层浅浅的光芒,随即,那个Harry无意识地咳嗽了几下,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包括被链接的r本人,他的脸上堪称一片空白。

那道光芒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更突然,而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特制的电子

温度计就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他退烧了!Hank记忆里的Hank大喊道。

Harry连忙闭上了眼,并且用双手遮住了前方——再不停止,他就要看到Hank更多的记忆了。

r被他的举动吓到跳了起来:「你的眼睛怎么了?!你还有哪里痛吗?梅林啊,你别吓我!」

「没什么,」Harry含混地道,「只是……关不上……」

这么昏厥过一次后,他本来平静的能力似乎又开始……不太受控制了。这大概是紧急自卫后的后遗症。

旁人可能没听懂,Charles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轮椅转过去,扫视一圈:「都出去。」

「什么?!」r喊道,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我不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Harry脱离危险期并且醒来!他攒了一肚子的问题,现在Harry的爸爸居然让他出去?

「那至少背过身去,我要引导他稳定能力。」Charles的眼神里带了警告,「你想被他看到心里的全部秘密吗?他自己也不会愿意这么做的。」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Hank把r带出去,随后转向Harry,握住儿子的手,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开始轻声引导:

「弗朗西斯,听我说,你现在要放空思想,让自己进入平静……没错,就是这样……」

Harry从善如流地全部照做了。在很小的时候,Charles也这么教导、引导他,他对这个过程的理论与操作都不太模式。

渐渐地,在Charles温和、缓慢的声音的引导下,Harry能够找到那个「关上」能力的关键了。

咔。他在心里模拟摁下开关的声音。

「没错,就是这样,好男孩,」Charles一发现Harry的精神力不再四散,就露出了微笑,那笑容有些不易察觉的自豪,「现在,你可以尝试着睁开眼睛了。」

Harry照做了。

这一次,他再看向转过身来的r和Hank,并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时,脑海里一片清净——那个开关确实被关上了。

但……

Harry情不自禁地将视线集中在r身上。他盯着自己的朋友看,一句话也不说,脑海里却闪过一张和朋友分外相似的脸庞。那是一张线条更为舒展、更冷硬,也更成熟的脸。这些多出来的部分会让那张脸显得有些陌生,可它不陌生的那部分足够Harry想起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铂金色的长发。灰蓝色的眼睛。仿佛要死去的眼神。血,匕首,毒药——

Harry张了张嘴,眼睛一眨也不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r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心虚,他摩挲了一下胳膊,走近了一点,问Harry,「你在看什么?」

Harry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只是默默攥紧爸爸的手,好汲取一点安心感。

Charles也感觉到了他无言的紧张,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背。

「会没事的。」他安慰道,意义不明地说,「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

Erik曾经设想过Charles的孩子。

不是随便一想,也不是当一个玩笑或者臆想,而是非常认真地、非常痛苦地把「Charles拥有一个家庭」这件事当作未来事项去设想,而在这里面,他不愿意去想一个他不想看见的女人的面孔,但是会思考Charles会有一个怎样的孩子。

那个孩子肯定会……长得和Charles很像。一样色调柔和的褐色头发、蓝色

眼睛,一样令人觉得和蔼可亲的五官与苏格兰口音。作为一个孩子,他或者她的脸蛋可能会比Charles要圆润许多,且更稚嫩可爱,但Erik认为,他或者她也一定会有着颇为智慧的一面,且一定博学多识、善解人意。

是的,他的想象已经详细到了这种地步,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没想过这么个孩子会「真正」出现在他面前。

——在晚上八点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东西并拿点东西吃显然是一个很不错的消遣。至少事务压身的Erik就这么,怎么说,和Charles那大病初愈的「儿子」相遇了。

具体来说就是,当他走进那里,去拿他遗落在那里的文件与书籍时,他看到「那个孩子」居然出现在了那里。

一开始,他还没认出这个孩子,因为后者从一个有着一头金发、一对浅色眼珠的混血儿,变成了一个黑头发、绿眼睛的……怎么说,Erik知道英国人的外貌没什么特点,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认为男孩现在的外貌是个典型的英国人。如果不是Erik想起Raven提醒过他,那孩子有外貌变形的能力,做过伪装,最好不要错认,他就要怀疑这里住了第三个孩子了。

复合型的能力,青春期都没进入的年龄,这确实是会爆发b型症的类型。

男孩显然是大病初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当他坐在那里,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时,不管是神色,还是动作,都让人感觉不出来他几天前才昏厥过,甚至还大有一睡不起的架势。而且,Erik也很难不想起他上上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的情况——这男孩放倒了他带来的所有下属,不害怕任何威胁,不接受任何劝说,只听Charles的要求,只关心Charles的想法,而因为相貌上并没有相似之处,就算男孩如此忠诚,Erik从未想过他会和Charles是父子关系——Charles一直是一个太容易对别人上心的人,他总能收获别人的真心爱戴。

他当时就该发现的。Erik懊悔地想。如果不是Charles对孩子的保护欲显得那么自然的话。

「下午好,Lensherr先生。」

Erik还没来得及从杂乱的思绪里整理出恰当的想法,男孩就像头顶长了眼睛一样打了招呼,并加快了手里收拾文件的速度。看起来,在Erik到来之前,这些东西已经整理地差不多了,男孩最后稍微摆摆手,分类完毕的纸张就自己漂浮起来,然后重归整齐。

「我很抱歉,Sean之前不小心把这些吹乱了,我教训过他了。」男孩一点也不怕生,他说完,把文件推向Erik,自己从旁边的沙发上重新拿起了书,翻到了其中一页,「您是来拿它们的吗?我已经重新把它们整理好了。」

Erik对Sean的捣乱行为感到恼火,但更对这孩子的大胆与自作主张感到吃惊——他居然敢对一个威胁自己与自己父亲的人表示友好,并且还不是假作无事发生,而是真的在面对他时非常放松,好像确认他不会伤害自己一样。

他的这一点似乎和Charles一模一样。Erik下意识地这么想道,但随即这个想法刺痛了他的心。

所以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他怀抱着一种说不出是谨慎还是紧张的情绪,朝着男孩冷淡又僵硬地开口:「你不该在这里——Charles一定会希望你好好地在房间里休息。」

他努力地回忆起了男孩的名字——弗朗西斯。这听上去像一个法国人,或者意大利人会有的名字。反正不是Charles的起名风格,Erik怀疑它的真实性。

男孩闻言抬起了头,Erik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地发现,那张带着一点微笑的面庞上是一对沉静的绿眼睛,而不是那对E

rik熟悉的蓝眼睛。

他也许更像他的母亲。一个绿眼睛的美丽女人。Erik忍不住想象起那个女人的脸。

「嗯,是这样没错,但我们达成了共识——在房子里走动会对恢复很有帮助。」男孩声音清亮,语气温和,说话的同时他也拢了拢身上的一件鹅黄色的披肩,「毕竟,不管是谁,连着睡四天都会脚软,总是在床上睡觉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说完,他稍微在沙发上动了动,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手里那本书上,那本书的封皮写着Erik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是某本古籍。

Erik对此不可置否。

他上前几步,尽量克制住盯着孩子看的冲动,打算拿了想要的东西就走,不过等他拿起文件,草草翻了几页后,他的脚步停住了。

Erik本以为自己会看到顺序颠倒、或者分类错乱的文件,但显然男孩是真的在整理他们。这些资料本来只是收集来的信息,草草筛选过一遍就被堆在了桌子上,而在Charles致力于守在儿子床边的时候,Erik那边的进度也不是很乐观,所以这些才会被忘在客厅里。

但现在,他手上的文件,显然被人做了二次筛选——它们以一定的条件分类,再装订,又以一定的规律改变了排列顺序,有关联的信息纸条也被贴在了相邻的文件上。这让Erik在阅读时能够省很多功夫。

Erik不禁又盯着男孩看了起来。

黑头发的孩子仍然以一个较为轻松的姿态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聚***神地读着手里的书本,手指不自觉地在一些关键地方摸索着,脸上是一种非常宁静的、很不易察觉的笑容。而没过一会儿,Erik就看见他缩起一条腿,身体略为蜷缩了起来。

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甚至看书的表情,都让Erik觉得恍惚。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血缘的神奇,这个男孩也许和他的父亲在长相上没有太多相似,但是Erik认为他在一些别的地方是很像Charles的——是那种假如你见过其中一个,就会把另一个联系起来的那种程度。

比方说,他们都在看书时十分专注,又比如说,他们在看书时的那种姿态、神色都如出一辙。不是很熟悉的人是很难发现这种相似之处的。

Erik没听说过Charles长期抚养一个孩子的事情,他只能将这种奇妙的相似感归类为「血缘的奥妙」。

「这些,」在Erik意识到自己开口之前,语句就自己溜了出来,「是你一个人整理的?」

男孩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书本,坐直了一点,点点头:「是的,没错。」

毕竟你不能指望Sean懂这些。男孩——也就是Harry在心里腹诽。

「你看得懂它们?」Erik问。

资料里有一些记录并不全是英文的。因为负责探查情报的人手里有一些不同国籍的人。而且,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些涉及到政界、物理、生物甚至国情的资料并不算很好懂,更别说做整理与信息排列组合了。

「不算难。」Harry简短地回答,「我上过一些不同的语言课程。」

「你显然很明白它们该如何归类,」Erik紧盯着男孩,神色不变,「而且做得不错。」

「……哦,」Harry尴尬地笑笑,不明白Erik这份夸奖是出于什么心态,「……谢谢。」

「有人教过你这些。」Erik用肯定的口吻回答,「Charles?」

Harry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Ea指导他学习这些的,因为双胞胎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做这些。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快了,连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用来掩盖脸上的不自在。

Erik咬紧了牙关。

「你的母亲,」Erik像是挤牙膏一样说,「是MoiraMTaggert吗?」

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但他记得她的精明与干练。

「噗——————」

Harry一口水喷了出来,震惊地看向Erik。

——他知道Charles怎样对Erik编造了关于孩子的事情,但是愤怒终于使他的Erik叔叔连数都不会数了吗?!

有时候,他的眼前也不是没有亮光的——但那就是一个间隙,是一辆车碾过去带给他痛苦与黑暗之后,在下一辆车到来之前留出的一两秒间隙。身体的疼痛不会就此停止,心里的疼痛也不会。

而在这逐渐麻木的过程中,Harry也无法产生过多的想法。

一切都很黑。他看不见东西,也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他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压迫着他的眼皮与大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有什么很重的东西碾压过他的脑袋,有时候那让他觉得疼痛,有时候那让他觉得自己忽冷忽热,而这些一起发作的时候,他觉得周围吵得好像有一万只鸭子正在被宰杀。各种各样的想法与话语在他的脑袋里一次又一次爆炸,即使Harry闭着眼睛,他也觉得有什么在炸开。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马上滚进去,」他把Hank扔到书房门口,神色严厉,「发挥你的作用。」

Hank一边扶眼镜,一边敲门,同时纳闷地问道:「……教授是把门锁起来了吗?」

他怀疑地看了Erik一眼。

…………

Harry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吵死人的汽车车轮底下的不幸者。

他背后的门刷的拉开了,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进来。」

「因为伟大的CharlesXavier不允许,」Erik深呼吸一次,脸色铁青地说,「不允许像我这样的□□多看一眼他昏厥过去的儿子。显然,那是因为他把我看作一个绑架犯,他认为我会抢走或者伤害他的孩子。」

Hank在听明白这话后完全傻掉了。他的眼镜从脸上滑了下来,看起来颇为滑稽,但他这么吃惊并不是因为Erik口中的「绑架犯」。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Hank当时极力解释道,「是你拽我拽得太快了——」

「你有一双野兽级别的蓝色大脚——」Erik讥讽道,「——我看不出来它存在的作用!」

「你说、我,」他口齿不清地道,「什、儿——」

「他的儿子出了些问题,昏过去了,所以要你进去,」Erik不耐烦地说,「你有哪里听不懂。」

「但是——」就算还有点磕巴,但Hank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他困惑又震惊地说,「但是那个孩子——你说的肯定是弗朗西斯——他——」

Erik几乎是把Hank吼过来的。

没错,吼。Erik一边抓着Hank的领子将人拖过来,一边对他咆哮着Hank本人听不懂的话。

「如果你非要别人在你耳边大声说话才知道滚过来,」Erik对他怒目圆瞪,发泄着所有的怒火,「不如去战场上听听炮火轰炸的声音,而不是留在这里自称有用——你有听见Charles在叫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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