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双怪眼

一双眼睛在瞪着我！

一双反射着跃动的火光，如如宝石一般剔透的眼睛。

它的主人，是一只黑猫，浑身漆黑的黑猫，正立在围墙上，无情而敏锐地看着我！

那里正是起火点！

我看见有一个人倒在办公桌旁的地上，那肥胖的身影，必然是兆叔了。

我环视四周，见庭院中有几张休憩用的藤椅。一不做二不休，虽然藤制品似乎会加大火势，但无所谓了，这火势本来凭我就无法控制了，救人要紧。

我双手各抓起一把藤椅，朝兆叔办公室的那扇落地窗门冲去，一甩手，将两张藤椅同时向着窗门处抛出。

一阵破碎的声音，两张藤椅将整扇已经灼热的窗门连框打碎，依着惯性飞入屋内，顺势卷起了一股火团。

我借着两把椅子的掩护，跃进了房间，奔到了躺在地上的兆叔身边。

兆叔浑身是血，面朝下趴倒在地上。

我将他翻了过来，抬起他的上身，才发现他脖颈上正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

兆叔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还一息尚存！

“兆叔，兆叔！坚持住，我是式一三，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带你去医院！”我叫道。

兆叔微微睁开双眼，肥短的脖颈处又涌出一股子血，那里已经被利刃划破一大道口子。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用颤抖的手握住我的手腕，然后用尽力气指着面前的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嘴中还想要发出声音，却见其颈中又是激出一股鲜血，再也把持不住。

顷刻间，如断线的风筝，身子再没了力量支撑，瘫软下去，表情凝滞，双眼依旧张着。

“兆叔……”我悲意涌起，泪水夺眶而出。

毕业之后，在生活上，兆叔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好似亲人一般，此刻竟然在怀中去世，更是惨遭谋杀。

悲痛与复仇在这火海中一同燃起。

此时整个办公室里越烧，火越旺。室内满是木质的家具，成了天然的燃料，提供给狂焰无穷的动力。

这时，我才注意到，尽管室内大部分家具以及与房间齐高的书架上的书全都燃烧起来，但是面前这张办公桌却没有被火灼烧。

火势止步在它的周围，好像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所阻挡。

这是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防火书桌。

我想起来，兆叔曾经对我说过，在我们这一行，有一些资料，是宁死都不能丢的，必须予以最安全妥善的保护。

我用手指扣住第二层抽屉前的凹槽，稍一用力，发现竟然没有锁上。

抽屉拉开，里面只有一份文件，用白色透明的塑胶文件夹装着。这个塑胶文件夹想必也是特殊材料制成。

兆叔临死指着的就是这一份文件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应该是能打开真相大门的一把钥匙。

“轰隆！”

房间内残余的陈设一一倒塌，屋顶上吊着的金属吊扇与吊灯摇摇欲坠，天花板上的一些装饰物件纷纷掉落。

这里已经即将崩塌了。

我将文件夹塞入大衣内的怀中。另一手拖着兆叔肥胖的躯体，返身朝已经没有窗门的落地窗洞中跳了出去，在窗洞处被窗槛磕绊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连着兆叔的尸体，整个人翻滚到了后庭院中。

“轰隆！”

办公室内一片巨响。兆叔那张防火办公桌的顶部的吊扇与吊灯，相继砸了下来，融入一片大火之中。

这栋房屋属于复古洋房，想必在烈火的煎烤中不会撑得太久，转眼便会全面崩塌的。

兆叔已经死了。

我合上了他的双眼。

他一生富贵，却不得善终，心中不免为其哀伤。

终究还是被人灭口了。

……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

兆叔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对于我们普通职员，他是大老板，“万人之上”，但在那巨大的黑幕之下，他不过是一枚棋子，连接着其中一环的可怜棋子。当作用完成时，为了避免泄露，他就成了一枚弃子，一颗需要销毁的弃子。

……

——人，在社会大群体中，只是一颗齿轮，有的人转得快些，有的人转得慢些，有的人尺寸大些，有的人尺寸小些，他们之中有待遇的差别。但是，终究都只是一颗齿轮，出现问题时，随时有其他的齿轮能够代替。他们想要过得好，就只要像一枚称职的齿轮，努力变大，变快，相互竞争，按照给定的规则转动，转动，一直转动下去，直到不能再转动，然后被替代……

……

我捏紧拳头。

如狂龙一般舞动的火舌，已经完全将洋房吞噬在腹中，升入空中，似形成一张狰狞的恶魔的笑脸，仿佛在说：“我等着你，式一三，如果你有能力的话！”

没时间了再纠结这些了。

我用力撑起身子，从院墙上翻了过去，进入了后院的区域，在未被火焰波及的草地上顺势一滚后，我站了起来，跑到了后院，看见兆叔的办公室里，烈火正盛。

虽然分不清是不是真是同一只猫，但我在之前有见过这只黑猫，上一次是在亚登酒吧旁的小弄前，在发现被焚烧的尸体前！

这是一只不祥的猫。

它所出现的地方就有死亡，它是死神的代表吗？

我冲进前院中。

这里有一片浅水池。

我纵身往水里滚去，让浑身衣服头发都浸湿。

我险些从墙上跌落，忙用双手和一只脚将身体撑在围墙上方。

我想起来了！

从庭院中，就能通过那扇落地窗门，进入他的办公室。

我来到了洋房的侧面院墙处，面前被围墙所阻挡，与后院隔开。借着墙壁下的花池为踏脚，一跃而起，往反方向的洋房侧壁踏去，再次借力蹬出，攀上了围墙。

“你要找死吗？”长发男子叫道。

“快拨打119！”我头也不回，沿着院墙朝后院奔去。

“你要找的人大概已经被人灭口了。”长发男子说道，忽然转为惊慌地叫道，“你要做什么？”

没时间了！

房子里现在一定已经一片火海了。

按一般情况，这时候只有兆叔会在，而他只会在他的独立办公室里。

那间办公室在这栋二层复古洋房的一层，但是是靠近后院的一间，他喜欢工作之余，能欣赏庭院中的美景。

又晚来了一步……

眼前是茫茫大火。

脑中划过画面，逸息路四百零九号的息影旅馆，在烈火中沦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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