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魂断巴山 四
“今天镇上有人家送葬，不知谁家男主过世了？”他又想起了镇口的一幕，不由问道。
“大师是说那些送葬的？不是男主人过世，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太可惜了……”席海生不禁叹了口气。
“反正闲着无事，不如说来听听。”知悔想从中了解些情况。
“那个女孩家是苗族吗？”
“是汉族。”
“那为何不按照汉族的风俗，却要依据苗族的？”
“是那个巫医说的，只有这样，女孩的灵魂才能安息，才能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
“施主的女儿生病没有找那个巫医看看吗？”
“当然找了。巫医看过后说，兰儿的情况更严重，要把她带到其他地方治疗，我和她妈都不同意。就算救不了，我们也要守在兰儿的身边。”
“老衲见姑娘的房门是朱红色，是原来就有，还是别的原因？”
“就是那个巫医说的。她见我们不肯让她带走兰儿，就说可以把房门漆成红色，这样对兰儿的病有好处。对了，还说侧面的窗户不能关死，不然气机不通。”
“哼哼，好一个气机不通。”知悔心中已经明了，不由冷笑道。
“海生，海生，你快来啊，咱们女儿醒啦，快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海生夫人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脸上挂满喜悦的泪水，嘴里不停地喊着。屋里的几人闻言，都急忙站了起来看着她。
冲进房的席夫人，一眼见到知悔，立即朝他跪下，不停叩头：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您就是神灵派来的救星，是兰儿再世的恩人！”
“施主千万别多礼，请起，请起！”知悔忙回礼，示意席海生搀起他夫人。
“让大师见笑了。我们是山野之人，不知礼数，还望海涵！”席海生得知女儿苏醒，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激动地向前致谢：
“多亏大师妙手回春，兰儿才得以脱离危险，席海生夫妇永记此恩！”
“施主言重了。不知姑娘的情形怎样？能不能让老衲去看看？”
“当然可以。大师请！”席海生夫妇忙头前带路。
几人来到席姑娘房前，知悔轻轻唤过慧远，在他耳边交代片刻，并叮嘱道：
“快去快回。”
“是，师傅。”说罢，将背包交给知悔，略施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席海生心急见女儿，已先进入房间，很快房间里传出一家人相拥而泣的哭声，只是这哭声中不再是绝望和伤心，里面有了劫后余生、重拾幸福的希望。听着这遭遇生死离别、却又感人肺腑的人伦真情，知悔觉得自己必须要挽救这位姑娘，即使得罪了某些人也在所不惜！望望朱红的房门，鹅黄的挂帘，知悔决定以身犯险，探个究竟。
“大师，大师，快请进！快请进！”可能是过于激动，屋里的人直到现在才发现知悔二人还在门外，席海生忙出来相邀。看到只有知悔一人，疑惑地问道：
“不知那位小师傅……”
“哦，施主不必介意，是老衲安排他回寺一趟，耽搁不了几天，很快就回来了。咱们先去看看姑娘再说。”
“好好，大师请！”
原本昏迷不醒的女孩，此刻斜靠在床头，虽然脸色依旧灰败，精神却已好了很多。席夫人右手紧紧搂着女儿，左手拿着一方白手帕，不停地给女儿擦着头上的汗水，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女儿。看见进屋的知悔，女孩强挣着要起来，被知悔摇手阻止。等检查过眼脸、舌苔后，知悔探了探脉，心中暂时安定下来。
“姑娘，能否说说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吗？”知悔试探着问。
“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的病，好像突然就不舒服了。”席姑娘遮遮掩掩地说道。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看病也要知晓病因，好对症下药，切不可讳疾忌医，不然，很可能错过治疗的良机，到那时可就悔之晚矣！”知悔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还是希望说服她。
咬咬牙，心中挣扎片刻，女孩依然不肯改口：
“是真的，大师，确实不知道原因。”
看她如此坚持，知悔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床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女孩的脸色突然大变，全身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一双手紧紧抓着母亲的左手，嘴里急促地喘息着。
席夫人眼见女儿刚有了好转，却又因为知悔的几句话变成这样，心中痛悔，护犊之心油然而生，霍地站起来，准备责问知悔。
“秀秀，你要干嘛？”猛地听到丈夫的吼声，席夫人神智清醒了过来。转头看着女儿那可怕的模样，禁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
“唉。”叹了口气，知悔劝道：“施主别过于悲伤，不是老衲有意逼问，只是情况不明，席姑娘的病不能耽搁太久，这才出此下策。既然姑娘不愿说，老衲已经尽力，也帮不了什么忙了，就此告辞。”说完，转身走出房间。他是有意用的激将法，让一家人好好商量一下，要不，下面的事情就非常棘手。
“女孩的妈妈是哑巴吗？”知悔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几天前才那样的，听说是伤心过度造成的。”
出去的人多了，见识也广了，有些女孩就不愿一辈子守在这里，便嫁到外地。渐渐地，走出去的就越来越多。看到外面的繁华，一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也禁不住诱惑，偷偷跑了出去。开始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自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跑出去的姑娘，有十几个一直没有回家。打电话去问，就说是一切都好，也不告诉家人自己的地址，和具体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好，那些家长虽然疑惑，倒也不怎么担心，所以没有放在心上。而那些常年在外做生意的，就觉得不正常，怀疑是在做什么不正当的营生，劝那些父母把孩子叫回来。这一来，家长开始担心，极力催孩子回家，谁知却连电话都不接了。于是几个家长结伴去找，强行把孩子拽回家。不到仨月，那些小姑娘便开始一个个生起病来。
要说这病也真怪，没有别的难受，就是感觉肚子痛，有时竟然痛昏过去。不过，醒过来就没事了，和正常人一样。去了许多医院，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一直查不出问题。那些姑娘也还都是处子之身，没有染上什么怪病，真是奇怪。直到今年年初，一家姓郭的女孩在一次发病后突然死亡，才让所有人害怕起来。据说，那姑娘临死前直嚷嚷肚子里有东西，还不停地用手抠自己的肚脐，弄得身上血淋淋的。没过几分钟就咽了气。因受不了打击，女孩的妈妈当晚便上吊死了，父亲也疯了。一时间家毁人亡，连后事都是左邻右舍帮忙操办的。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又有两个女孩也突然死了，情况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这时候，镇上开始流言四起，说是招惹了神灵，犯了大错，还说会连累邻里，要请能人化解，等等。果然，有人从别的地方请来了巫医，给剩下几个女孩做了法。想不到还真管用，那几个女孩开始慢慢好起来，家长自然是把那个巫医奉若上宾，言听计从。不曾想，上个月，还是有个女孩暴病而死。巫医说是孩子父母前世造孽太多，无法化解，需要给女孩做一场法事来赎罪。听那女孩的舅舅说，女孩死的时候皮包骨头，几乎成了人干，她妈妈几次昏厥过去，后来巫医不再让孩子的父母看，自己一手操办了丧事，连墓地都是她选好的。这不，昨晚又死了一个，如今，这里是人心惶惶啊！今天看到的，就是昨晚死的女孩家里给她送葬。
席海生猛地反应过来，忙对仍在发愣的妻子喊道：“发什么呆？快去准备呀！”
“啊？哦，这就去，这就去。”忙不迭地出门而去。
“大师，兰儿还有救吗？”听到知悔的安排，席海生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殷切地望着知悔。
“情况是这样。”见知悔饶有兴趣，席海生便打起精神，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这个镇叫棋盘镇，人口有两万多，主要是汉、苗、回、壮、布依等。下辖十二个自然村，一个街道社区。因地处深山，交通相对落后，所以大部分青壮都走出去，在邻市或外省打工。平时电话联系，重要的节日如春节等才回来，也只是待很短的时间就走。
“还没请教大师法号，真是失礼！”
“施主客气了，老衲知悔，这是小徒慧远。”知悔回了一礼，随即问道：
“救倒是有救，只是……等看看情况再说。”
“好，好，多谢大师出手相救，我，我……”席海生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心中雪亮的知悔没有解释，叫进在外间的慧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两粒如豌豆大小的丹丸，盖上瓶盖，交给慧远。然后来到床头，右手捏住姑娘的双颌，等她微微张口，快速将丹丸送入口中，右手轻轻一动，便听“咕噜”一声，丹药似乎已经入肚。
知悔转头对席海生说道：“席施主，请准备一些热水，一会姑娘需要净身。再去熬些米粥，里面加上些草菇，待姑娘净身后吃些。”说完回身向外走。
“既然有缘相见，老衲怎能袖手旁观呢？谢就不必了，能否成功还要看她的造化了。”
“一定能，一定能。”席海生一叠声地说着，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连忙请知悔和慧远来到堂屋坐下，重新沏了一壶茶，恭敬的给知悔和慧远二人斟上。直到此时，席海生才记起没有请教高僧的法号，忙站起来，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礼：
第五章魂断巴山 四
一进房门，知悔的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混合在腥臭和甜味中，让人觉得极其怪异。房内仅一床一柜。床上躺着一位姑娘，只是脸色非常吓人，就像泥土中混进了锅灰。姑娘的鼻息很微弱，口鼻间发出的腥臭随着呼吸缓缓在流淌。翻开姑娘的眼皮，原来隐隐的血管如今已清晰可见。探了下脉，知悔心中暗叫“糟糕”。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只是想简单了。如今也只能先控制住体内的东西，等请来云台寺的心智再行治疗。
一直暗暗观察的席海生，看到老僧眉头皱在一起，心中万念俱灰，呆呆地愣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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