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魂断巴山 五
“大师有所不知，苗人也分很多种，会下蛊的只有蛊苗。兰儿她妈是峒苗，属于熟苗，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请大师见谅。”
听了席海生的话，知悔点了点头：
“老衲也是如此想的。令嫒中的是铁线蛊，也是尸蛊的一种，是用铁线蛇和其他毒物一起，炼制成粉，混在饮食中吃下。如果老衲猜测不错的话，令嫒清醒的时候，应该时常感到头痛难忍，像有东西在脑中啃食。中了铁线蛊的人，嘴里会发出腥臭味。”
“请问大师是否认识金禅寺的知嗔大师，和云台寺的心智大师？”
“当然认识。知嗔是老衲师弟，心智是老衲好友。”
“爸妈，咱们有救了！”席姑娘喜极而泣，紧紧攥着母亲的手，直哭得梨花带雨，把所有的压抑已久的委屈、绝望、歉疚都哭了出来。席海生不言不语，双泪直流。席夫人则抱着女儿不停抽噎。看着席家一家人的凄惨模样，知悔也不由心中发酸。
等三人情绪稍微平静了些，知悔开口说道：
“席姑娘，可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说？”
“好。爸妈，咱们去堂屋吧？”
“兰儿，你身体虚，就在这里吧。”
“席夫人，请你重新给令嫒换一套衣裤，所有的都要换，包括首饰，一样不能落下。换下来的东西用布包好，还放在床上。席施主，请你在堂屋门前和屋后，在离墙半米左右的地方撒上硫磺粉，一定要撒匀，千万不能有漏的地方。然后找一块新布，把这房子所有的窗户蒙上，在屋里点上一根红色的蜡烛。在门口放一盆盐水，要大点的盆，最好能把门完全堵上。全部弄好，背席姑娘从水盆上跨出门，再到堂屋就行了。”席海生夫妇此刻对知悔大师是言听计从，什么都没问，各自忙碌去了。
“席姑娘，老衲知道你是因怕连累父母，才害怕不敢说。其实，就是你不说，他二人也逃不过这一劫，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乘此机会你要好好回忆一下，虽然会很痛苦，但要想挽救一家人，必须把点点滴滴都想一遍，千万不要遗漏。这件事万分重要。老衲先去布置，一会再详谈。”知悔说完，出门而去。
来到门外，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知悔从背包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毛笔，一小袋金粉，一个手掌大的铜制砚台。咬破左手食指，在砚台中滴了两三滴血，又小心翼翼地从金粉袋中倒出大约半汤匙的金粉在砚台里。装好金粉，又拿出一个古铜色的小瓶，将里面的墨绿色汁液倒了几滴在毛笔上。随后用毛笔在砚台内不停地搅动，且一直是顺时针。猛地一看，砚台里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搅动了近一分钟，知悔右手握笔，走到房门内，在房门的四角各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刚画上去时，有隐隐的金光闪动，不到半分钟就消失不见了。再看房门，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收拾好一应物什，知悔随手取下挂着的门帘，来到院墙旁一棵茂盛的箭竹前，将手中的门帘挂在上面。做完这一切，知悔回到堂屋，静静坐下等待。
没有过多久，席海生背着女儿来到堂屋。席夫人在椅子上铺上一块垫子，将席姑娘轻轻放下，再覆上一床薄被，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紧紧贴着女儿坐下。
“姑娘若已想好，就可以开始了。”知悔开口说道。
“大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兰儿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在重庆开往w市的列车上，一群约十六七个年轻女孩在硬座车厢内叽叽喳喳说笑着。她们中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只有十四五岁，各个朝气蓬勃，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珍姐，你说的那个亲戚没问题吧？不会到时候不要人了吧？”这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身材高挑，长相甜美，声音清脆。
“不会的，我已经和表姐说好了，她把咱们的情况告诉了经理，经理已经答应用咱们了。兰儿妹妹，你就放宽心吧！”那个叫珍姐的答道。她约莫二十一二岁，皮肤白净，鼻梁处有几粒淡淡的雀斑，右眼角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慧姐，你出去打工，强子哥愿意吗？”兰儿问身边一个女孩。
“他当然不愿意。不过我说了，就干两年。要是像珍姐说的那样，明年年底我就回家，到时候好好陪着爹娘和弟弟妹妹。”慧姐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圆脸，短发，说起话来两个酒窝时隐时现。
“是回去陪强子哥吧！”一旁的阿芳打趣道。
“哈！哈!哈!”阿芳的话引得大家一片笑声。
“怎么了，娟子？”看到过道对面闷闷不乐的女孩，兰儿担心地问道。
“兰儿姐，你不知道，我是瞒着爸妈偷跑出来的，不知道他们现在该咋样伤心呢？”娟子的脸上交织着不安、后悔。
“担心什么？等你上班挣了钱，你爸妈不定多高兴呢。”珍姐安慰道。
“珍姐，娟子真的太小了，她才十五岁，你怎么能答应带她出来呢？”兰儿不满地说道。
“对啊，是不合适。要不，在下一站让娟子下车，再倒车回家？”是那个慧姐在说话。
这一来，原本欢快的气氛没有了。那些十四五岁的女孩开始想家，想爸妈，出去打工挣钱的信心已经动摇。有几个忍不住哭了起来，嘴里喃喃着“我要回家，我想爸妈了。”
“哭什么？瞧那点出息！当初不是你们天天缠着要出去吗？现在可好，我好容易把表姐的工作做通，你们又要回家，让我怎么向表姐交代？再说了，能不能挣钱，总得去了才知道是不是？要是不满意，那就干上几个月，挣了路费就回家呗！我可是听表姐说过，人家那里不干活，就往那里一站，每天都能挣个上百块呢。不去？好，自己下车回家，到时候别再求我。哼！”珍姐越说越生气。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珍姐别生气嘛！是我不好，以后一定听你的。”娟儿话音一落，其他女孩都齐声附和。
“好吧，以后别再说这些丧气话。”珍姐消了气。一时间，车厢里又热闹起来。
席海生夫妇对女儿说出来意后，没等劝解，席姑娘便对知悔大师轻轻一礼，说道：“小女失礼，还未请教大师法号，不知驻锡何寺？”
“老衲知悔，是永定山下鸡鸣寺的知客。”知悔回礼道。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过去，问问兰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席海生也知道事情刻不容缓，必须尽快了解详情，兰儿或许有治愈的可能，遂站起来急忙说道。
“施主且慢。令嫒被下蛊，内情恐怕不简单。她不愿意说，很可能与你二人有关，或许她说出来会害了你们，所以才宁愿自己受折磨，也不讲出实情。所以，切不可强逼，只说明利害关系就行了。还要注意的是，今天所有的谈话，一律不得外泄，令嫒的好转绝不能透露出去，免得被施法之人知晓，再添祸患。”
看知悔如此郑重，夫妇二人当然知道事关重大，齐声答应，这才向席姑娘的房间走去。
“既然施主诚心挽留，老衲就耽搁一天。不过，恐怕你二人劝不了她。这样，咱们先去堂屋，请席夫人来一下，老衲有话要问。”
“好的。大师请。”席海生将知悔大师请到堂屋坐下，斟上一杯凉茶，打个招呼，匆匆走了出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席海生和夫人一起来到堂屋，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不错，不错，大师，你可要行行好，救救我可怜的兰儿啊！”席夫人哀恸欲绝，情绪极不稳定。
“要想治好令嫒，就必须弄清来龙去脉，还请夫人冷静一些。”想了想，知悔又说道：“如果仅仅是铁线蛊倒也好办，可是这姑娘的情形有些奇怪，她的脸色与中了铁线蛊不同，口中还有一股甜味。加上身上的皮肤呈现通红的颜色，所以老衲有点怀疑，可能令嫒还中了其它的毒。这就要令嫒详细说说事情发生的过程，还有自己的感受了。”
“席夫人既是苗人，自然应该能看出来啊？”知悔怀疑此种另有隐情，却不便说破。
看见自己的夫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看知悔大师怀疑的目光，席海生怕引起误会，急忙解释：
“两位，此事关系到令嫒的生命，老衲不敢大意，要问些问题，还请如实回答。不然，老衲也没办法。令嫒现在病情暂时稳定，但是要彻底除根，就必须对症下药。”知悔说完，又转头望向席夫人：
“女施主是苗人？”
“不知施主还有何事？老衲恐怕对令嫒的病无能为力了，还另请高明的好，免得耽误了治疗，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大师恕罪！不是海生一家不知进退，大师救命之恩定当后报。只是兰儿自从回家后，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偶尔清醒，只要我们一提原因，就立即晕厥过去，我们实在是不敢提啊！现在看来，她一定是有不能说的原因，不然，从小就乖巧听话的兰儿不会不告诉我们的。还请大师稍作停留，一来，让海生一家尽尽地主之谊，感谢援手之德；这二呢，给点时间，让我夫妇好好劝劝兰儿。务请大师屈居在此，海生多谢了！”说完，一脸祈求地望着知悔。
“是的。”
“难道你没有看出令嫒是中蛊了？”
“什么？中蛊？”席夫人大约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中蛊，一下站了起来，却又颓然坐下，脸上是绝望的表情，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第五章魂断巴山 五
“大师慢走，请留步！”
刚刚走到院门口的知悔被席海生拦住，回头施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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