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诡杀 二十六
每个茶几上，按照沙发围成的规模大小，放着四五个，七八个不等的细瓷盘子。盘子里放着吃食，有糖炒栗子，有腰果，有蓝莓，有山楂，还有油炸蚕蛹。而每个茶几上必备的一样水果，却是赵海从未见过的。这是一种表皮白嫩，个头只有香梨那么大的东西，有点像人参果，却不完全相同。赵海拿起一个来，放在鼻子底下闻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甜腥，让他的头脑一阵晕眩。赶紧将水果拿开，他深深吸了两口气，那种晕眩感立刻消失，身体却有种莫名的疲倦。
赵海不由自主地在靠自己最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刚才的晕眩和紧随而来的疲倦，让他极想坐着歇歇。没想到，当他的屁股一挨上沙发，一股电流从尾骨开始，沿着脊梁直冲头顶。猝不及防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重重地坐了下去。就在此刻，屋顶上几盏微弱的灯，一下全部熄灭，整个大厅陷入了黑暗之中。
遭遇突变的赵海，没有敢擅动，坐在那里静静地倾听者。刚才突如其来的电击，让他此刻还有些摸不清头脑，浑身也被酥软所包围，背部依然是麻木的。
鼻端的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烈，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血水里，被浓稠的血液紧紧包裹着。那种慢慢下沉，不断被向下吸的感觉，使他的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把右手掌心在裤子上擦擦，赵海无意识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却意外地发现，虽然大厅里依旧没有任何的灯光，但是刚才的漆黑如墨，已经变成了影影绰绰，能勉强辨认出大概方向，以及几个区域的粗略的位置了。
心头一松的同时，舌尖的痛楚开始明显起来，由原来的隐隐约约，变得剧烈而又尖锐。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恢复清醒，思维不再迟滞，身体也基本复原。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水果在作怪不成？假如真的是水果的原因，那么，鲜血呢？那满手的鲜血从何而来？又是怎样沾到自己的手上，而不被自己发觉的？
赵海举起右手，在黑暗中努力看着自己的手掌，除了一个模糊的发白的轮廓，什么都看不清。他把手掌凑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除了一些汗味，前面闻到的浓烈的血腥味，一丝也不见了。他急忙掏出手电，向着自己的右手照去。手上干干净净，细长的手指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白皙而且柔和的光。
见鬼！赵海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看来，自己手上压根就没有沾上血，那股味道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是那个水果的原因，还是沙发的原因？这些问题，目前不得而知，也没有时间去细细研究。理智告诉他，应该弄清原因，找到产生幻觉的根源。可是本能却在极力地抗拒着，那种发自心底的不寒而栗，令他望而却步。
先不管他，去看看那个包厢区再说。赵海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从裤兜里掏出手电，借着手电微弱的光，绕开散座区的沙发，向着包厢区走去。在路过最后一个散座区域，就是由四个单人沙发组成的小空间时，他的眼睛被右边不远处一道白色的反光刺了一下，脚步立即停了下来。
转过身子，赵海将手电朝着刚才发光的地方照去。在手电近距离的照射下，能看见茶几上有一个银色的片状的东西，发出淡淡的白光。刚才的反光，想必是他在前行的时候，手电光随着脚步的晃动，偶然之中扫过片状物，这才发出白光的。
赵海心中大喜，稳了稳还在晃动的身体，试探着向侧面迈了一步。没有问题，头脑也更加清醒了，只是一种烦恶的感觉逐渐涌上来，让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开始呕吐。咽了两口唾沫，压下不停翻腾的胃部，他凭借着记忆，又向着侧面走了两步。现在的他，应该是站在两个沙发组成区域中间的空地上，再转身向右走，就会到达大厅的中间，也是自己刚刚走过来的通道。
直到此时，赵海紧张恐惧的心，才得以暂时放松。他举起右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却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黏糊糊的。把手伸到鼻子底下闻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冲大脑。赵海被吓得一哆嗦，刚刚有了好转的身体，似乎也开始难受起来。他不知道这些鲜血从何而来，只有一种隐隐的疑惧在心里泛起。因为，他怀疑这些鲜血有可能是从自己身上流淌出来的，要不然，一向身体健康的他，也不会疲乏到了极点，只有大量失血才能造成刚才的晕厥和疲惫。可是自己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碰撞，更别说如此大量流血需要多么大而深的创伤了。
在黑暗中，时间像是已经凝固，过得非常的慢。就仿佛一个耄耋老人，身后拖着沉重的铅块，在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海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疲惫感也越来越强。他的眼睛开始有点不对劲，眼前似乎总是闪现出花白的影像，就像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又像眼睛上蒙着一个千疮百孔的纸张。他的太阳穴开始跳动着疼，后脑犹如被重击过一般，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心中早就知道不对劲的他，此刻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遭受暗算，或者是中了对方设下的计谋，在不知不觉间陷入难以脱身，甚至有可能丧命的境地。他晃了晃极度眩晕的头部，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可是毫无作用。他清楚自己必须站起来，远远地离开，也许猫腻就在沙发上，然而他根本没有力气做到。他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上的血液，成了一具僵硬的死尸一样，动弹不了。而他的思维，也如同被冰冻过一样，变得异常的木讷而又迟钝。
赵海的内心十分清楚，继续呆下去，他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次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一点痛楚在一阵麻木中传到他的大脑神经，这让他的大脑略微清醒了些，嘴里咸腥的滋味，也让他的神志恢复了不少。他扔掉手里一直拿着的水果，右手放到身边的沙发坐垫上，一用力，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强忍心中的恐惧，以及剧烈的呕吐感，赵海将其他几张桌子检查了一遍。那些细长的木牌基本相同，顶端都有一个“A2”，标注的内容依次是“天字二组”，“天字三组”，“天字三组”，一直到“天字八组”。盘子里的东西也各不相同，有毒蝎，婴儿，毒蛇，蟾蜍，猫头鹰，壁虎等等。每一桌依照盘子里的东西，在木牌上分别标注着“天蝎宴”、“天蛙宴”、“天童宴”、“天龙宴”、“天鹰宴”……
看着这些绝非正常人能够接受的东西，赵海一边呕吐，一边在心里咒骂。他实在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钟情于如此恶心而又恐怖的东西，莫非他们都是变态者？别的不说，就看那份“天童宴”吧，拳头大的婴儿头颅，五官清晰，表情呆滞，还没有能认识这个世界，就被当成了一道菜，堂而皇之地摆在盘子里。那些弯弯曲曲的肠子，幼小的心肝脾肺，细如麻杆的四肢，都被分装在一个个汤盆里。
当赵海拿起桌子中间的酒瓶时，发现并不是什么外国葡萄酒，而是一种鲜红色的液体。瓶子也是玻璃的，样子极像一枚放大了的印章，球形的瓶嘴，半球形的瓶盖，细长的脖子，敦实的瓶身。瓶盖是黄色的金属旋盖，很轻易就可以打开。
大厅里漆黑如墨，寂静无声，赵海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就像雷鸣一般响。尽管他一直在刻意将呼吸压得最低，却依然能清楚地听到。就连心跳声，也是那么的响亮，感觉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这是他此刻最直接的想法，也是最真实的感受。
“变态！混账！遭天杀的！该死一万次！”赵海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有一腔怒火在体内燃烧，嘴里愤愤地骂了两句。他不想再看这些令他恶心又愤怒的东西，把瓶盖盖上放回桌子上，将所有的汤盆也都回复到原样。他再次看了看，见没有什么疏漏，也不停留，快步走向散座区。
这里比饮食区要显得正常一些。沙发和茶几虽然用料讲究，制作精美，却没有什么让人感觉怪异的地方。赵海伸手按了按沙发的坐垫，非常柔软舒适，连面料也是不同寻常，像是一种极细密柔韧的皮料。他弯下腰去闻了闻，有种少女身上的体香，隐隐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赵海晃了晃瓶子，感觉里面的东西不少。犹豫了一会，他不知道要不要打开它。他实在是害怕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意想不到的古怪东西，更害怕里面有什么能伤人于无形的毒物。既然对方在停业以后，还能放心地将这些足以暴露他们罪恶勾当的东西留在这里，会不会是个圈套？假如真的是圈套，那么在瓶子里做手脚就是最好的选择，能在入侵者毫不防备的情况下，令其中毒。可是不打开的话，又怎么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打开，还是不打开？两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不停交战，令他一时委决不下。他右手握住瓶子细长的脖子，左手托着瓶底，仔细观察起瓶子来。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商标。整个瓶子呈咖啡色，里面的液体根本看不出颜色，只是感觉非常的清澈，没有一点点的浑浊物。左手转动瓶底，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暗记之类的，结果右手处一种毛糙的感觉传来。
再看看桌上那个长形的牌子，是用黑色的木头制作出来的面板，上面贴着普通白纸，纸上按照竖向写着字。顶端是个大大的“A2”，下面写着：“天字一组，天人宴。聚会时间：xx年x月x日”。赵海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揭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不锈钢盆，看到里面的东西，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一下涌了上来。那是一个大号的白色细瓷盘，里面有个同样颜色和质地的汤盆，在满是冰块的盆里，赫然是一对已经发黑变色的人耳。
桌子上共有六个类似的盘子，里面分别装着眼珠、鼻子、舌头、手指和嘴唇。这些东西都被放在汤盆里，用坚冰包裹着，有的已经开始融化。一股淡淡的酱肉的特殊味道，直往赵海的鼻子里钻。
用拇指在瓶颈上摩挲了一会，他找到了那处有点凹凸的地方，用手电照去，几个浮雕的字出现在眼前“少女之泪”。
“少女之泪”？什么意思？赵海反复揣摩着几个字的含义，却始终不得要领。既然如此，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如打开看看。赵海暗自在心里做好决定。
左手托着瓶子，伸直胳膊，将瓶子离自己远点，赵海用右手小心地拧动瓶盖，很快就打开了瓶口。等了一会，既没有毒气溢出，也没有什么异常出现，只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时有时无地飘了过来。白白紧张一番的赵海，蹲下身，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一些在地面上铺着的地板胶上。一股更加浓郁的尿骚味，立刻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第八章诡杀二十六
赵海用目光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迈步向着饮食区走去。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那里的东西很诡异，让他的心里没来由地生出紧张。
走到第一张桌子跟前，他伸手摸了摸椅背上的罩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原本注意力不在此的赵海，闻声急忙低头细看，惊恐地发现这些罩子竟然是白纸做的。这些白纸，并非普通人使用的那种单面光白纸，而是寿品店里用来扎制花圈的皱纹纸，在柔软中还带有纸张特有的毛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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